第二天一早,四人赶回A市。
车上,宋听荷闭眼假寐,眼睫轻轻颤动,眉头微蹙,景山看出来她心里有事睡不着,便开口问她:“怎么,昨晚不是挺开心的吗?”
闻言,她睁开眼,勉强扯出个笑容。
回到A市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有些事情需要尽早解释清楚。
“最近惹了点麻烦。”
她说得很含糊,景山默认她家里又出事了,只点点头,说:“趁这两天得空解决一下,接下来的赛程会更紧张。”
“好。”她点头,余光瞥见他腕上的表,朝驾驶座上的顾宇喊道:“顾哥,前面商场放我下来吧,我买点东西。”
顾宇自从奖金全扣后,总是臭着张脸,一声不吭把车停在商场外,解开了门锁。
宋听荷拉着自已的小行李箱,挥了挥手,就往里面走去。
门口的柜哥柜姐一见她背着个寒酸的帆布包,立马扭脸看向别处,只有一个年纪轻的实习生迎了上去,热情问好:“小姐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说着他接过行李箱,领着宋听荷进来,一旁浓妆艳抹的柜姐不屑地瞥了眼,嘴里还小声念叨:“傻子,连顾客都不会挑。”
那女孩虽然貌美,可年纪轻轻,身上穿的T恤是一百块钱三件的地摊货,背的包像路边扫码送的,哪里是买得起奢侈品的人。
服务再热情也是白搭!
所以她宁愿和柜哥扯闲话,也不愿意多搭理这种客人。
实习生无视掉她嘲笑的眼神,为宋听荷倒了一杯果汁。
“我想看看男表,不要太商务。”宋听荷看着玻璃展柜里五花八门的腕表,眼都花了,便让他给推荐一款。
“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十万以下吧。”
他拿出一块表盘为深蓝色的男表,设计简约低调,又不会太过成熟,很适合二十多岁的男生戴。
“这块怎么样?”
宋听荷点了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买单走人。
门口那个趾高气扬的柜姐见她如此爽快,瞬间殷勤起来,笑着鞠躬,说:“您慢走。”
宋听荷理都没理她,行李箱滚轮从她脚面上碾过。
谁叫她突然迎上来,活该!
拎着宝格丽的购物袋,宋听荷直奔公交站,坐了半个小时车才到小区门口,刚下车就看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已近中午,阳光热烈,黑色的柏油马路蒸腾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往树下挪去,贺辞静静站着,乖巧中透着些可怜。
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去,眼里爬满红血丝,见到她主动走过来,本想迎上去,想起那晚的事,又止住了脚步。
“你在等我吗?”
明知故问。
贺辞无奈,抿抿唇角,说:“不然呢?”
两人陷入沉默,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那天—”“那晚—”两人同时开口,又立马闭嘴。
贺辞抢先道歉:“那晚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他眼眸低垂,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黏在白皙的皮肤上,眼下一片乌青,显然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
宋听荷憋了半天,只说了句“没关系”,然后盯住他依然红肿的左脸,庆幸当时用的是左手,力道有限,不然贺辞非得被她扇破相。
“你的脸还疼吗?”
贺辞听她还关心自已,便抬眸望向那张白净的脸,她微蹙着眉,额上沁出汗珠,纠结中带着几分愧疚。
“不疼。”他斩钉截铁地答道,想伸手把她往树荫下拉,却在距离只有几毫米时止住了手,咬着唇瓣,又说:“找个地方坐坐吧。”
宋听荷也这样想,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和林莘家很近,正值暑假,保不齐等会儿又要被他撞见,念叨个不停。
虽然高考已经结束,但林莘对贺辞的成见很深,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两人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宋听荷决定将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思忖片刻后开口:“阿辞,我想我们或许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至于别的什么,我现在没办法去考虑。”
贺辞一怔,径直望向她,失落攀上心头,默默喝了口咖啡。
转念一想,她这话也不算是拒绝,又没那么难受了。
现在不考虑不代表将来也不考虑。
总是有机会的。
宋听荷眼看着他脸色从阵雨转多云,隐隐还显出几分跃跃欲试,一头雾水之际又继续说:“把手伸给我吧。”
贺辞不再脑补,乖巧地伸出左手,看她猫着腰在桌子下捣鼓了一阵子,拎出一块精致的腕表戴在他手上。
“送你。”
得了礼物的贺辞脸色彻底转晴,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像虽然了犯错仍得到主人奖赏的小狗,掩不住的欣喜。
“至于那晚的事,我们就都不要再提了。”
宋听荷为这场交谈划上句号,两人重归于好,至少表面上仍和从前一样。
她回家放下行李后,又急匆匆地出门了。
半路上还接到许淮民的电话。
“你马上给老子回来。”
他成了阉人后,脾气倒是比从前还要差,电话那头传来吵闹声,像是有人上门收债,正在打砸。
宋听荷拿了文件就打车直奔阳光花园,到那时,催债的人已经走了,屋里一片狼藉,刘香桂抱着房产证哭个不停。
许淮民正给房产中介打电话,这房子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只是没了这房子,许凌峰以后上学怎么办?
见她回来,他掐了电话,扯着她的手往卧室走去,把正在躺在床上呻吟的蒋梅给赶了出去,锁死了门。
宋听荷毫不在意地看着他,直接问:“你想干嘛?”
许淮民被她轻蔑的语气激怒,吼道:“我是你爸,我想干嘛干嘛!”
想起方才那批凶神恶煞的壮汉,他撇了撇嘴,又说:“我知道你有钱,你快拿点钱出来把家里的账填上。”
真搞笑。
宋听荷双手抱臂,嗤笑一声,语气平淡:“我没钱。”
许淮民见她还装,更生气了,抬手就想挥她一巴掌,却被她死死攥住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快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仍不服软,叫嚣着:“妈的,老子养你十几年,你就这么孝顺我?”
要不是昨晚闲来无事看电视,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镜头下的她光芒万丈,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别的不说,通告费肯定少不了。
正好拿过来填他的亏空。
“孝顺?”宋听荷冷哼一声,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看向他的眼神冷淡至极。
“我当然孝顺,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特别担心你和蒋阿姨,特意给你俩买了保险。”
许淮民接过保险合同,其中保额高得吓人,他眼里露出贪婪的光。
“我的事业才刚起步,能有几个钱,有的钱也全投在这保险上了,你瞧我多孝顺啊。”她着重强调了“孝顺”二字,咬牙看向自已的生父。
许淮民这么精明的人一点就通。
他这人虽然嗜赌成性,但更要面子,他不会豁出脸面去闹,而且就算他再怎么闹,从她那儿也拿不到几个钱,和他欠下的巨额赌债来说,简直杯水车薪。
这种境地下,故技重施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