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之后的事……」张铁牛灌下一口粗茶，像是要把那些不堪的记忆一起吞下肚，「说出来你小子可能不信，我刚开始在山上，连鸡都没杀过！」
我瞪大了眼，差点被窝头噎住，「啥？你不是铁匠吗？咋，打铁的还不杀鸡？」
「杀鸡？打铁和杀鸡它俩搭边吗？」张铁牛白了我一眼，「俺们打铁的，那是匠人，是手艺人，舞的是铁锤，玩的是火炉，杀鸡那玩意儿，俺见都没见过！」
「那……那你上山之后……」
「别提了！」张铁牛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猛地灌了口酒，「刚上山那阵子，俺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自已被官府抓了，砍头示众，脑袋掉地上，咕噜咕噜滚……」
我听得背脊发凉，这山上的日子，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后来呢？你咋熬过来的？」
张铁牛叹了口气，「还能咋熬？俺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大当家，看俺实在不是干那杀人的料，就让俺去厨房帮忙了。」
「厨房？」我愣住了，「你一个打铁的，去厨房做饭？」
「可不是嘛！」张铁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也巧，俺从小就爱看俺娘做饭，虽然自已没动手做过，但多少也懂点。再加上俺天生神力，揉个面团，剁个骨头啥的，都不在话下，一来二去，俺竟然还成了山寨里的大厨！」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一个五大三粗的铁匠，竟然成了山寨里的厨艺担当？
「那……那你后来咋又成了二当家的？」我好奇地问道。
张铁牛嘿嘿一笑，「这还得从俺的‘老本行’说起。山寨里那些个刀枪棍棒啥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破损。俺大哥就让俺帮忙修补修补，结果这一修，可不得了……」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我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俺修补过的兵器，那可是比新打造的还好用！」张铁牛得意洋洋地说道，「山寨里的兄弟们都抢着用俺修过的兵器，说啥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简直是神兵利器！」
「那后来呢？就因为这个，你大哥就让你当了二当家？」
「那当然不止！」张铁牛摆了摆手，「俺后来还给山寨打造了一批新的兵器，个个都是精品！俺大哥一看，乐坏了，当场就宣布，让俺当二当家，专门负责山寨的兵器锻造和……后勤供应。」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合着你这是从厨子，直接晋升成了后勤部长啊？」
张铁牛也跟着哈哈大笑，「可不是嘛！说出来不怕你小子笑话，俺现在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打造兵器，这山寨里，除了俺大哥，就属俺最威风！」
连着几天我跟着张铁牛一路狂奔，心里七上八下的。身后是官兵的追兵，眼前是茫茫未知，我李大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跑到后来，我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张铁牛的鼻子骂道：「我说铁牛哥，咱歇会儿成不？再跑下去，不用官兵抓，我自个儿就先交代在这儿了！」
张铁牛也累得够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屁股坐我旁边，说道：「不行，不能歇！那些官兵鼻子灵着呢，咱得趁早甩掉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我苦着脸说：「安全的地方？上哪找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张铁牛四下张望了一番，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城墙，说：「前面好像有座城，咱们去城里避避风头！」
我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铁牛哥聪明！走走走，赶紧进城！」
我们俩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那座城池走去。
等走进了才发现，这城可真够破的，城墙斑驳不堪，不少地方都已经坍塌，城门更是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
我心里打起了鼓，这城里该不会连人都没有吧？
进了城门，发现城里虽然破败，但人还不少，只是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吃饱饭的样子。
我和张铁牛走在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估计是觉得我们两个外乡人挺扎眼的。
「两位大哥，」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说，「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刚来这座城吧？」
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是啊，怎么了？」
瘦子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说：「两位大哥一看就是贵人，小弟对这城里可熟了，不如我给两位做个向导，带你们找个好去处，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年头，哪还有这种好事？摆明了是想坑我们啊！
我刚想拒绝，张铁牛却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好啊！那就麻烦这位兄弟了！不过，我们兄弟俩初来乍到，身上也没带什么钱，你可别带我们去那种高档地方啊！」
瘦子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道：「放心放心！两位大哥放心！我带你们去的地方，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我看着张铁牛一脸的憨厚，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这家伙，怎么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瘦子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指着前面一间破破烂烂的客栈说：「两位大哥，就是这儿了！这家客栈虽然看起来简陋，但胜在价格便宜，而且老板娘的手艺那可是一绝！」
我抬头一看，客栈的招牌都已经破烂不堪，上面依稀还能辨认出「悦来客栈」四个字，只是这四个字已经被烟熏得漆黑，再加上多年风吹日晒，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我心里暗道不妙，这客栈怎么看怎么像黑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