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鬼医很快也就释然了。
如果她经历过裴宴之的那些背叛,只怕她会做得比裴宴之还要狠,有仇不报非君子。
更何况蕙嫔对裴宴之毫无私情,有的都是明目张胆的利用。
这么一想,鬼医也就沉淀了情绪。
她沉默了一会,推开了书房的门。
十七引她进去。
书房里裴宴之面对着她而坐,长袍拖地,不是那一身锦绣的飞鱼服,反而是一袭的玄色,似乎要隐匿入沉沉的夜色里。
裴宴之的脸是精致而俊美的,宛如妖孽。
即便是一身黑衣,也丝毫掩不去他的惊艳。
但裴宴之周身的气息也是冷冽的,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手里的剑刃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帕子,就那么仔仔细细的,一点点的擦掉剑刃上的血迹。
看得出来他是才杀了人回来,否则鬼医也就不会闻到血腥味了,还有那帕子上的淡淡血红,这一切都昭示着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手中有凛冽的三尺青锋,可那一身的锐气却比长剑都要锋利,好似要劈开这混沌的天地,锐不可挡的意气。
一片诡异凝重的氛围。
鬼医慢慢地抬起脚走了过去,她也在打量裴宴之,目光洞察人心。
君无垢是深秋里的霜,是青山上的薄雪。
那裴宴之这个人即便是如此的俊美,却也不像任何的一种花,更像是……一把武器,是那种冷意森森,出鞘就要饮血的武器。
洛央招惹上这样的一位阎罗,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虽说天道决定一切,但有时候……也会因缘际会改变一切的。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鬼医在他的下首落座,自然的就拿起准备好的糕点开始吃。
胃口也很不错。
在兰林殿处理了那么久,她也饿得很。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裴督主。”吃完了一块糕点,鬼医才打开了话匣子。
她平静的和他冷锐的眸子对视,甚至还含着盈盈笑意。
“你大费周章的请我来,也不肯给我拒绝的机会,该不会你就是为了请我吃糕点吧?你这督主府的糕点的确不错,不过……比起我徒儿洛央的本事还是差了一点,她做的糕点比医术更好。”
凝重的气氛因为这细碎的笑意轻松了几分。
裴宴之擦拭长剑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沉寂的黑眸里都是暗流涌动:“大名鼎鼎的鬼医若是喜欢督主府的糕点,本督将厨子送给你也不是不可。”
“那还是算了。”鬼医耸耸肩,坐没坐相。
整个就很轻狂随性,张扬又自由。
“你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要走?都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不知道……裴督主请我来为什么?这糕点也吃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她笑容浓烈:“我洗耳恭听。”
裴宴之眼底仿佛浸着凉薄的夜色。
他缓缓地开口:“鬼医客气了。”
“冒昧请鬼医前来,不过是想问一问娘娘的身体如何?肚子里的孩子可有什么问题?”
鬼医凡被动为主动。
“你是在关心蕙嫔?你好大的胆子啊,你不怕……被圣上发现你们的关系?”
裴宴之抿唇:“本督和娘娘清清白白,不过是相识一场。”
“鬼医你多虑了。”
鬼医的本事或许可以看出来蕙嫔的身体异样。
如果鬼医真的知道了什么,他不介意把鬼医除掉。
哪怕她是洛央的师父。
他连怀着他孩子的洛央都可以舍弃,更何况一个鬼医?
一条人命而已。
他为了往上爬,为了复仇,也不是没有杀过人。
他杀过很多人,又比如……
青楼里惨死火海的那些人。
鬼医勾唇冷笑,“是吗?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吗?”
“督主如此在乎我徒儿的身体,我还以为……你对她还旧情未了。”
“不过。”
她转移了话题,意有所指。
“我猜测也是没有旧情的,倘若有旧情的话,督主怎么会舍得给她下朱砂?督主,你说是不是?那一枕头的朱砂,想必都是督主你的手笔吧?不知道这是你的爱,还是你的恨?”
她已经摊开了说,不给裴宴之逃避掩饰的机会了。
今日来,她就是要来和裴宴之谈判的。
裴宴之不找她来,她也是要去找裴宴之的。
这一盘棋已经乱了太久,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拨乱反正。
让每一个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不能再因为裴宴之的复仇而死更多的人了……
这一切,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