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在元帝面前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鲜少有如此疯魔癫狂的时候。
不，不能用癫狂来形容了，现在的沈皇后比起疯掉的淑妃，她才更像是一个疯子。
她觉得痛苦，喘不过气，可是她却流不出来眼泪，她只是笑。
她怎么会哭呢？
她一落泪不是就代表她输了？
她不会输的，永远都不会输。
元帝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攥紧了被褥，胸口剧烈起伏。
“毒妇……果然是你做的对不对？”
“毒妇，你就是一个毒妇……你害死了婉儿的孩子，是你做的！朕一定会灭了你许家满门，朕会杀了你！”
元帝咬着后槽牙，想做些什么但是身体疲软无力，就连发怒的声音都仿佛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他知道是皇后搞鬼，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后居然不顾夫妻之情。
不……
皇后是怎么知道多年前献祭的事？
否则皇后如此为国为民之人，是不会做出谋逆之事的。
到底是谁给皇后说了什么？
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死了，术士死了，就连当初办事的那些暗卫都死了。
那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沈皇后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你高看本宫了，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可不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本宫比不得圣上你狠心，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管不顾。也是，谁叫本宫不是贵妃呢？若是贵妃的话，只怕你就舍不得了。”
“都到了今天了，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吧。即便是贵妃生下那个孩子，你也不能立她的孩子为储君，你的千秋万代也不可能交给那个孩子来延续。本宫沈家满门都为你牺牲，你想过河拆桥？世上有这样便宜的事？本宫要一个嫡子，你为了安抚沈家，为了不让支持你的那些功臣寒心，你不是照样要给？至于你的最爱……那个可怜的贵妃，她又有什么值得本宫忌惮的？这后位轮不到她来坐，永远都不可能。”
皇后分析得很清楚，看元帝发怔，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她却愉快地笑出了声音，笑得疯狂。
身为帝王，既想要权位，又想要真心。
怎么可能呢？
贵妃的母族忠心于先帝，不站位元帝，哪怕是贵妃嫁给元帝又能如何？
追随元帝打江山的那些功臣不会同意，凭什么给贵妃高位？那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功臣又算什么？
为了帝位稳定，为了让百官妥协贵妃入宫，他灭了贵妃全族。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即便是爱贵妃，可是贵妃没有母族，是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的。
一个没有根基的贵妃，再生下一个孩子，怎么会是那些权臣的对手呢？
别说她了，当初进言害死贵妃母族的那些大臣就不会同意，他们也怕。
怕贵妃的孩子登基，最后一个一个的找他们算账。
所有人的利益都系于一身，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哪怕是元帝也撼动不了。
她从一开始就把这一点看得很透彻，贵妃从来就不是她的敌人，不过是一个被心爱之人舍弃，算计的可怜虫罢了。
或许是贵妃早也知道元帝的为人，自愿进了冷宫，从此不再外出一步。
贵妃在宫里就活得和一个透明人似的。
一个可怜虫，她一点都不羡慕。
纵然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她没有得到的，贵妃也得不到，元帝也得不到。
这就够了。
“滚出去……你给朕闭嘴，朕警告你，不许动婉儿……朕警告你。”元帝艰难地道。
他想做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皇后不会忽视元帝浑浊双眼里那狠毒的光芒，如同毒蛇一般。
夫妻之情……
其实，狗屁的夫妻啊。
他们之间都是从头到尾的一场算计而已。
沈皇后很大度地为他顺了顺气，她缓缓地道：“圣上不必如此激动，你放心。本宫和贵妃无冤无仇，本宫的确不会动她。我要的人一开始就是你。你这么爱她，等你龙驭宾天了，我一定会让贵妃来皇陵给你陪葬的。”
“接下来我要请圣上看一出精彩的好戏，你赐婚裴宴之和炽繁，不过是为了分裂本宫和沈家。好一招离间计，圣上用得不错。但圣上你又有没有想过，本宫现在已经不在乎这储君之位了呢？事到如今，本宫只是想让你痛苦绝望的死去，这样大概能补偿那个孩子一些。”
“放心吧，你体内的药是没有解药的，鬼医出手，宫里的太医都是一群庸医，怎么会看出任何的破绽呢？”
“圣上即便是再讨厌本宫，也要陪着本宫看完这一出戏。看看到最后到底我们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皇后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如今很快就淡定下来了。
她看元帝的眸色，带着说不出来的轻蔑和嘲讽。
对于这个从未爱过的男人，她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疼。
她唯一难过的，只是……那个被献祭的孩子。
她是女人，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只是身不由己。
“鬼医？”元帝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声音粗哑。
“鬼医是你的人……”
“你到底和鬼医交易了什么？”
元帝震在当场。
皇后淡淡地笑了，“本宫和鬼医并不曾交易什么，鬼医只是告诉了本宫一桩旧事而已，例如圣上你是如何献祭我的孩子，怎么灭口那些术士，又是怎么……谋害东宫的太子谋反，最后又是怎么逼宫走上这一条帝王之路。”
“先帝爷的选择从来就不是你。”
“天命选择的人也不是你，你为了皇位连我的孩子都能舍弃，你说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她说得轻描淡写，就是这么轻柔的语气，让元帝狂怒不已。
“她怎么会知道……”
鬼医到底是什么人？他想过很多人，但是唯独没想过是鬼医。
这大概也是皇后为什么放了鬼医一马的原因。
鬼医告诉了皇后他当年所做的事。
逆天改命。
所以……皇后用鬼医的毒给他下毒。
所以哪怕他赐婚，明摆着是要动削弱皇后的势力，皇后也隐忍而不发。
皇后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有其他的打算了。
他还以为……皇后是为了承王隐忍。
原来是这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刻的元帝太后悔了。
但是后悔也晚了。
皇后的谋略和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当初皇后和他联手，才能走上这一条路。
皇后不是他的妻子，是为他出谋划策的谋臣。
他清楚了解皇后，就和皇后了解他一样。
知己知彼。
“你算计朕……”元帝目光瞬间就变得凶狠。
但没了利齿的猛兽，失去了攻击力，沈皇后又怎么会怕？
她厌恶的道：“算计？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当初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不是照旧算计我吗？我现在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只是把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奉还给你。”
“放心，我们既然是夫妻，你死后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一起走的。你这么恨我，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和我纠缠不休，生生世世都看到我！我在十八层地狱里的每一层里等着你。这是我们的归宿不是吗？我为了捧你上位，做了多少血腥事，你很清楚。”
“地狱我们也要一起走，你不必难过。”
沈皇后这些话算是气死人不偿命了，元帝当即就怒目圆睁，呕出一口血来。
苍白干裂的嘴唇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生生世世？
他才不要和这个毒妇合葬！
他恨她不死！
时至今日，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
一个毒妇，有什么值得他付出真心的？比不过婉儿的一根手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