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很耳熟，汤闻生转身，就见盛芸芸站在身后，诧异地瞧着这两个大活人拿消防斧头肢解过的扫帚和落下满地的白色纸张，乱糟糟的一切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惨无忍睹的抢劫。
“芸芸？”汤经理也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加班吗？”
盛芸芸憔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去卫生间，刚才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马桶抽水声，所以就换到了这边。”
汤闻生点点头，他现在感觉这座大厦就是个巨大的诡异筛子，哪哪都是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盛芸芸蹲下身子捡起脚底的白纸，忍不住询问。
汤闻生摸摸脑袋，在想怎么圆过去。
“我们在……”
“我们在谈论明天的会议项目。”林子默突然接话道，他看着这个再一次突然出现的女人，也许是电梯之前八楼的停止让他对现在出现的所有人和物都存在质疑。
而且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总是那样的巧合，这次和刚才不一样，对方说话期间曾多次和他对视，虽然非常细微地轻轻一瞥，但足以看出自已不再是先前仿若空气般被忽视的状态，这个改变来的有些突然。
而汤闻生想了想，没反驳林子默的话。
盛芸芸点点头，她忽然抬起手指着林子默脸颊上渗出血丝的印记，温柔的面色露出浅浅的笑容，“你的脸受伤了，我那里有碘伏，需要上药吗？”
林子默思索两秒，点了点头。
三人很快来到了盛芸芸的工位。
明亮的白炽灯落下清冷的的光线，整齐排列的办公桌比先前碰得到那些明显杂乱很多，空闲的柜子放着一个略微掉漆保温杯里，热气腾腾的热气升腾起薄薄的雾面，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盛芸芸蹲下去从脚底的纸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装着碘伏和棉签还有一些简单的绷带，袋子上的褶皱明显已经用了很久。
成功找到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面上露出笑意，仿佛这件小事令她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憔悴的面色沾染上淡淡的红晕，多了几分神采。
汤闻生见此赶紧凑过去将碘伏接过来，“我来吧。”
碘伏在轻轻晃动下，里面的红色液体将近半瓶之多，他将棉签浸湿后，涂抹在林子默脸颊的伤口上。
场面一时之间很是安静，这种安静不知怎么的，令他有点心慌，忍不住说几句话热热场子。
“芸芸，”汤闻生忽然开口道，像是同事之间的关心，“你最近工作进展的怎么样，有问题可以随时跟我说，公司现在正在高速发展阶段，各方面的项目管理难以避免地出现一些纰漏，这都是暂时的…”
等絮絮叨叨两句后，他才发现自已把平常拿来安抚员工的话术搬了出来，在这个公司大厦都快倒闭的情况下，未免有些讽刺。
盛芸芸却没有嫌弃面前的这张陈年大饼，她认真地看着汤经理，配合地点着头，仿佛很是赞成。
“我知道的，”她憔悴的脸颊上带着历经磨砺的坚韧感和感激之色，“如果当初不是公司签下我，同意发放内部就业贷款，兴许爷爷早就去世了。”
汤闻生微愣，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微不可思议地瞧着对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是说…那个就业…贷款协议？”
盛芸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仿佛是主动谈到了自已的家庭，有种豁达而真挚的情感，“几年前我爷爷得了胃癌，当时连带着化疗和手术的钱总共需要八十万，当时我一无所有之下来到了公司面试，而前人事部经理还没有离职，他告诉我可以和公司签订一项人才培育的就业贷款协议，愿意提前透支给我治疗的费用，我只要在这里努力工作就好…”
汤闻生整个人都僵住了，林子默瞧着这家伙眼底的难以置信，主动将他手里的棉签拿过来，默默地对着反光的电脑屏幕上药，同时竖起耳朵听着两人谈话。
“你就…没问问…要工作多长时间吗？”汤闻生再次开口询问。
盛芸芸摇摇头，“他们说只要我将这些钱还清，就可以离开了。”
“利息呢？”
“好像是2.5％，”盛芸芸隐约记得一点，实话实说了。
汤闻生这下更不说话了，他一张蜡黄的老脸上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满是震惊和生气，眼底甚至还有些怜悯，他张张嘴，又合上最后气馁地低下脑袋，只能问出一句，“你家里人最近怎么样？”
提到这些，盛芸芸的情绪明显高昂很多，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还好，爷爷的癌细胞已经控制住了，家里添置了很多外包出来的手工制品，还买了个轮椅，爹爹不用每天瘫在床上，能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因为生活条件改善，我娘不用再冬天跑去给人洗衣服来补贴家用了，然后我弟弟也可以去上学，不用再捡牛粪小手冻得通红，每个人都在变好。”
她眼底闪烁着细碎温柔的光芒，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情绪。
汤闻生眼底闪过愧疚，没有说话，他从兜里掏出盒皱巴巴的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没有点火。
盛芸芸明显也知道汤经理烦闷时喜欢叼烟的毛病，还以为是自已说得多了些，她略微手足无措，紧张地攥着手指头，“我…我给你们去倒杯水吧…”
汤闻生点点头，“麻烦了。”
等盛芸芸转身离开了，他的面色明显更难看，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使劲地揉揉本就稀稀拉拉的头发，举手投足满是烦闷。
林子默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他在沉思，按道理讲资本家的嘴脸没有那么贤良，赌上未来一年黑老大吃零食的权利，这2.5%的利率绝对是按月来的，再扩散到一整年。
嘶。
他忍不住心里暗骂，这踏马的都已经赶上枪毙了，比放高利贷胆子还大，这群资本家就不担心给老实人逼急了，鱼死网破？
小林震惊，小林不解，小林气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