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却被宁念回头扫了一眼，这一眼十分冰冷，齐嬷嬷瞬间不敢再说话了。她也怕打扰了大小姐施针，到时候要是真扎错地方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可是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她发现大小姐下针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遍一样的熟练，这可就不是单纯的会医术那么简单了。
从这一刻起齐嬷嬷不再出声，反而是紧张的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有她能做的地方帮忙打打下手。
等老夫人的头上满了针后，齐嬷嬷整个人也跟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了。
就算她表现的再淡定，可要说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看她这样子，怕她撑不住的宁念笑了一声说道：“嬷嬷，你先去换身衣服，喝口热茶吧，这里有我守着。”
齐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她也觉得自己又累又饿，不仅衣服被汗打湿了贴在身上难受，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可是老夫人她……”她有点不放心。
宁念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老夫人掖了下被角才说道：“祖母已经没事了，半个时辰后她才会醒，您下去休息一会吧，之后祖母还要靠您照顾呢。”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齐嬷嬷的心坎里。
这下齐嬷嬷才没有顾虑的下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随后就着茶水随意的吃了两块点心算是填饱了肚子。
等她回来的时候宁念已经在拔针了，一根一根的银针从老夫人的头上被拔下来，看的齐嬷嬷心跟着一跳一跳的，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等针全部拔光了，她才赶紧凑了上去，仔细的查看着老夫人的气色。
看到这一幕的宁念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被人怀疑医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片刻后，老夫人的眼皮动了动，齐嬷嬷发出一声惊呼。
宁念上前查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没事了，祖母很快就会醒了。”
话刚说完，躺在床上的宁老夫人就已经颤巍巍的睁开了双眼。
齐嬷嬷一直守着床边，一看人醒了，激动的跪趴在地上，喜极而泣道：“老太太啊，您可吓死我了，您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奴也只能随你去了啊。”
这下子她总算是相信了大小姐的医术，扭头看了一眼宁念，满眼都是感激。
宁老夫人头还有点晕，精神却是已经好了不少，安抚的拍了拍齐嬷嬷的手，这才看到正在一旁收拾银针的宁念，宁老夫人一愣，虚弱又诧异的道：“是你救了我？”
宁念现在可不敢乱说话了，她刚才也被吓坏了。
一直以为她这位祖母身体还算硬朗，可是刚才把了脉才知道，老人家这些年忧思过重，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想要调理回来还得再费好一番功夫呢，可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见宁念不回答自己，只是用一种仿佛责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老夫人不自在的躲了躲眼神，可是随即她就瞪圆了眼睛瞅了回去，“臭丫头，我是你祖母！”
宁念微微长大了嘴巴：“……”说好的端庄祖母呢？难道病了一场也被人穿了？
看到宁念震惊的目光，老夫人有些傲娇拢了下头发，淡淡的道：“怎么？吓到了？你以为我要是个端庄的老太太能压得住那白氏那么多年，让她没有反出天去？”
宁念抬手将自己张大的嘴巴合了上去。
是了，听闻祖父年轻时就是武将，自己的儿子也是武将，宁老夫人怎么会是个端庄恬静的性子？真要是那样的性子在年轻丧夫中年又差点丧子的巨大打击下，恐怕早就已经抑郁了。
宁念突然感觉这样的祖母好像变得更加平易近人了起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祖母英明。”
宁老夫人疲惫的喘了口气才黯然的说道：“你少奉承我，直接告诉我吧，你父亲的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从宁念在荣轩居拿走那碗药的时候宁老夫人就一直在怀疑了，这段时间她不敢换药，可是每次喂药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浩儿会有什么不测。那时她就在怀疑宁念是否会医术了，只不过那时候她不敢声张，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今天经过了这些事，她也看开了。
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她不想糊涂的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念纠结着犹豫到底该不该说，老夫人就凶悍的瞪了她一眼，“说吧，我受得住。”
宁念拗不过老人家，再三查看了宁老夫人的状态后，只好点点头，将那药的作用说了出来。
齐嬷嬷在一旁听的也是心惊胆颤，一听到就是因为这个药才导致的大老爷昏迷了十年不醒，立马紧张的看向了老夫人。
而宁老夫人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从那紧抿到发白的唇就能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任谁在知道了导致自己儿子昏迷十年的间接凶手就是自己的时候，又能平静的下来呢？
看出祖母是在自责，宁念的声音也微微降低了几分，宽慰道：“这件事不是您的错，从来只有千日做贼，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药没有问题，他们也会从其他的地方下手，所以祖母不必将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听着少女声音柔柔的叫着自己祖母，宁老夫人眼角缓缓划过了一滴浑浊的老泪，无声的哭了出来。
十年了，十年了啊！她有十年的时间不曾哭过了，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被人撕裂了一般。她的浩儿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痛苦啊……
齐嬷嬷也在一旁拿着帕子默默垂泪，既是心疼老夫人，也是心疼大老爷。
等老夫人终于哭够了，一双眼睛都肿了，只不过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自责的情绪。她看着自己这个玉貌花容的大孙女，满眼都是心疼和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