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过去,这片土地还不足以称之为大陆的时候。
真的只是个很小的地方,没有广袤的大地,也没有复杂的环境,要说的话,只能算是,岛屿。
即使如此,人们依旧过着安宁而又快乐的生活。阳光普照,海风轻拂,岛上的居民们在宁静的日子里辛勤劳作,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孩子们在海滩上追逐嬉戏,渔夫们满载而归,随着傍晚来临,一间间点亮的房屋中飘出美食的香气。
而就像那诸多传说故事一样,和平,注定会被打破。
邪恶造访了这座小岛,乌云遮蔽了天空,抬头无法再看见旭日或星辰,狂风揭开屋顶,压倒树木,肆意咆哮着,汹涌的浪涛像是无数的魔爪,要将这小小的岛屿四分五裂。
海平线的尽头,黑暗聚集,可怖的邪神赫然降临,它用那八只落日般的眼睛瞪视着岛屿,能将全岛整个吞下的巨口发出震彻人心的咆哮。
人们聚集在一起,眼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恋人们紧紧相依,祈祷着灾难能晚一些到来,父母们将孩子护在身下,轻声说着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邪神仅仅是一踏脚,海面掀起万丈浪涛,千道雷霆轰击着小岛,房屋化作废墟,火焰焚烧大地,哭嚎声此起彼伏。
就在人们都以为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是小岛上的铁匠,他将岛上的铁器全部熔炼掉,打造出他此生铸造过最好的剑,铁匠高举着剑向邪神发起挑战。
毫不意外地,他落败了,连邪神的一片指甲都触及不到,被打得体无完肤。
半生半死之间,铁匠听到了一个声音。
将岛屿,铸成剑吧。
那是岛屿的挣扎,是这片土地最后的反抗。
铁匠什么都没想,只是习惯性地,举起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铁锤。
一下,又一下……
铁匠不断地敲打,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有什么融入了他的意识,一种新的技术在他脑海中集成。回过神来,一道金光被紧握在铁匠手中。
身上的伤口在愈合,无穷的力量在铁匠体内涌现。
铁匠面向邪神,高举那道金光,奋力挥下,霎时间,金光化作直通天际的巨大剑刃,乌云被一分为二,天空洒下一线白,邪神在剑刃之下被一刀两断,连大海都被剑气划开。
邪神被消灭,而巨剑完成了它的使命,崩塌溃散,铁匠发现这些碎块代替逐渐沉没的岛屿,成为了新的陆地。
他带领着活下来的人们踏足那片土地,将乍现于心的铸剑之术传授于三名弟子,让他们分别带一部分人前往大陆的各处,一边用铸剑术对抗邪神留下的余孽,一边蓬勃发展,最后演变成如今的三区。
为了歌颂那个铁匠的伟绩,后世的人们称他为,宗世剑主。
.
似乎是觉得自已对故事的叙述还不错,小丫鬟高高地抬起下巴。
创世神话那一类吗……比起我所了解的那些来,并不是那么宏大,也正因如此,又多了些真实性。倘若真像传说中那样,地图上那不合理的形状也解释得通了。不过终究是传说,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嗯,虽然有些添油加醋了,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传说中铸剑术的产物,便是心剑……”缘嫣用手把了把腰背上的长剑,“常言道,心剑若人心。倘若是锻于本人的心剑,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了解为人。”
“锻于本人?”
“不是汝需要关心的事。总之,一个人是何等器材,有何等为人,能通过观察他的心剑看出来——不过,看来在汝身上行不通。
虽然难以置信,但,汝是真的未持有心剑吧。”
“哎呀,我还以为会怀疑我更久一些呢,是什么风让你突然转变想法了?”
“别误会,汝仍旧可疑,只是确定了汝确实对心剑一无所知罢了。真亏汝能耐着性子把那老掉牙的传说故事听完。”
缘嫣轻轻呼出一口气,三两步走到房门边,就在我疑惑打算做什么时,她冲我回过头来:
“出来,过过招。”
“姑且问一句,在你的认知里我是救了你徒弟的人吧?没把我当成踢馆的?”
虽然口头抱怨着,但我还是跟了出去。院子里的缘嫣已经开始舒展身体,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码归一码。吾乃七星剑,云归城之守护者,倘若有不知底细的强者在这附近活动,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所以,只要‘知道底细’,就可以了吗?”
“吾喜欢明事理的人。”
缘嫣微微一笑。
“唉……”
我挠挠头,慢步走到她前方站好。
“霖帆,不可以下床啦,你身上还有伤!”
“好不容易见到师父和人交手,我怎么能错过?而且……地衣你难道不想看吗!”
“唔……地衣超想的!”
房屋内一边嘀咕着一边冒出两个脑袋。
真麻烦,目击者越多越不知道该展示出多少程度的力量。
“话说在前面,不管汝是否打算隐瞒实力,吾都不会手下留情,若不想在医馆躺上十天半个月,最好拿出点真格来。”
总觉得她不是在说笑……
只见缘嫣腰身一斜,使背后的剑向右倾侧,接着轻巧地右脚一翘,脚跟触碰到剑鞘的瞬间,剑刃像是没有任何阻力一般弹了出来,在半空中旋转两圈后平稳落到缘嫣手中。
那是把清秀娟丽的剑,剑身细而长不带一点瑕疵,剑柄被花瓣一样的雕纹包裹点饰,在她抽出剑的瞬间,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清香。
“那就是心剑?”
我指着缘嫣的剑问。
“然,吾之心剑怜芳,虽不及古剑那般张扬,但也算把不错的兵刃,对吧?”
缘嫣纵剑身前,以金鸡独立的姿态摆好架势,那饶有兴趣的眼神仿佛在说,“吾已经把牌亮出来了,汝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没有行动,是在等待我先出招吗。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缘嫣的心剑,确实和普通的冷兵器感觉不一样,虽然用语言难以形容,但肯定隐藏着什么力量。而且,似乎那把剑和缘嫣散发着相同的气场……
姑且就先用物理手段试试水深吧。
大幅上调了被设定为“普通人”的身体机能,我猛然前冲。我打算先靠军用格斗术应对,从灵活性和爆发性来讲,这种技巧的应对面更为广泛。
缘嫣未有所动,我轻易便逼近到她的面前,右拳直击她的面门。
“哦?拳脚吗?”
缘嫣悠然地一个后仰避开。
“先说一声,我可不是在轻视你哦,这就是我的战斗方式。”
我又追加上了一系列的冲拳踢腿,但手感很奇怪,就像打在了空气上。
“不必担心,吾明白的,有些流派也会在剑技间穿插一些拳脚功夫。”
缘嫣没有还击,大概就像我在观察她一样,她也在借机观察着我。
攻击被闪避全数化解,但格斗术本身就是灵活的技术,照理说只靠一味躲闪很难招架,我的进攻却连一点擦碰都没法做到,实在很违和。
一边维持着攻势,我一边观察着她的动作。
一点点,每次都是差一点点命中,却无一例外地被缘嫣扭转身姿躲过。而且,她那是什么动作啊?真的是人类做得出来的?
就在我暗暗感叹对方身体柔韧性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脖子传来一阵凉意。
“好快!”
必须进一步提升力量!这是大脑在一瞬间得出的结果。
增强的体能使我得以侧身躲避,同时抬手用手背架开剑刃。刚才要是再慢半步,恐怕此刻喉咙已经被破开了。
我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在“过招”时收手,但也不想那么早败北。倘若缘嫣是象征这个世界强者的人物的话,应该能从她身上收集到不少情报。
“果然,汝一开始隐瞒了实力,是觉得吾对汝构成不了威胁么?”
缘嫣和我拉开距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总不能上来就掏出底牌吧?”
我耸耸肩。
“净耍嘴皮子,吾可不觉得那是汝的全力。不过,没想到能赤手空拳接下吾的心剑,这可真令人震惊。”
“我倒是在你脸上没读出一点惊讶……”
“吾确实很吃惊哦。倘若有汝那么结实的身体,就算能独自解决大量妄鬼也不奇怪了。”
“那既然你已经清楚了我的实力,要不就到此为止——”
“说笑!”
话语间,刚才还在眼前的缘嫣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一道冷光直逼我的脊背,若不是有视点辅助,我大概都没法察觉到。
话说,怎么在视点的影像里都是失帧的?这个人的速度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我连忙回身举起手臂格挡,剑刃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绕开了我的胳膊,直逼侧腹。
千钧一发之际,缘嫣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我放缓了时间流,手肘下回防御,在肘尖触碰到剑身的一刻,以此为支点让全身翻越而过,在外人看来,大概就像我直接避开了这次攻击一样吧。
“不赖嘛。”
缘嫣笑着,她看起来有些兴奋,迅速调整姿势,再次攻来。
.
好厉害。
虽然两方的速度都快到自已的肉眼难以捕捉,但霖帆还是移不开视线。想要变强,这个念头迫使他不想放过哪怕一丝一毫能印入眼眸的动作。
师父自然不用多说,但没想到那个自称无的男子能在恩师的攻势下坚持那么多个回合,以往师兄弟们都是被秒杀,甚至师父连心剑都没出……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空着手和心剑出鞘的师父打得有来有回,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对,自已明明知道的,师父还没使出全力,还没使出他熟知的那一招。
就在这么想时,舞剑的女子突然主动拉开距离,摆出一个霖帆熟悉的起手式。
心跳一下子加快,心中只想到两个字:来了!
.
“差不多该使出真本事了吧?”
突然停止攻势的缘嫣一个大后空翻,在空中划过一条曲线,轻盈地落到较远的地面上。
“我一直都在用真本事哦。”
一边随口应答,我双眼紧盯缘嫣揣测着她的行动。
缘嫣冷哼一声,摆出了某种剑技姿态。
“一叶知秋——”
她的身体极致舒展,浑身上下都爆发出一种满弦强弓般的劲拔之力,她手中的心剑也像在回应般散射着浅粉色的光芒。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劲风,让院落里的大树沙沙作响。
“——一度花开!”
那是一朵怒放的秋菊。
弯曲、柔韧的剑光,便是菊的花瓣,流转着致命的美丽。
挥剑者的身影如同花蕾,以她为中心,数不清的剑击四散绽开,每一剑都蕴含着深厚的功力,闪烁间寒光如同秋霜。
无从反应,也无从规避。
纵使这一瞬间视点计算了千遍,也只得到同一个结论:复数的斩击,是在同一时间发出的。
“呜!”
我将双手护在胸前,剑光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扫来,每一锋剑闪都仿佛是水墨画卷上的笔触,而我身上被切裂的伤痕,都是这幅画卷中的一划。
画之成品,便是单膝跪地伤痕累累的男子,而他对面,被刻上数十道辐射状剑痕的地砖正中央,是一朵凛然宣告胜利的优雅之花。
“唉,输了输了。”我举起右手摆了摆,“只是过过招用得着做到这种程度么?你想杀了我吧?”
“吾说过吧,不拿出真本事就做好躺在医馆的打算。”
缘嫣将剑抛向空中,再次身子一斜,剑稳稳落入剑鞘中。
“你们这儿的医馆应该不包治死人吧?”
“谁知道汝被逼到这种程度也不打算拿出实力。真是的,看不透的男人……”
“都说我没有……”
“汝敢看着吾的眼睛保证自已使出全力了吗?”
“……”
“看吧。算了,至少通过这次交手,吾也弄清了一些事。汝的战斗方式很率直,并未有让吾感到不快的成分。”
“也就是说?”
“嗯,汝过关了。”缘嫣点点头,“虽不知汝为何打算隐瞒实力,但看在救帆一命的面子上吾就不追究了。记得汝说自已是刚来云归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耸耸肩。
“那么,在有新去处之前,便在府里住下吧,虽说这地方不大,唯独空房不少。地衣。”
“啊、地衣在!”
看呆了的丫鬟被叫到名字才反应过来。
“带客人去医馆上点药,记我账上,然后给他安排个房间。吾有事要出门,就交给汝了。”
“地衣知道了!”
“帆。”
“诶?徒儿在!”
“再带着伤下床,就做好在医馆安家的准备吧。”
“呜哇徒儿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