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熊馗的意识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眼前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变幻,最终定格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这里,正是白家老宅。
只是与如今的阴森破败不同,眼前的老宅处处透着生机。雕梁画栋,假山流水,一派富贵景象。
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温柔地梳理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
妇人面容姣好,气质雍容,眉眼间尽是慈爱。小女孩不过五六岁模样,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道。
“快了,婷婷乖,爹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妇人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面。
温馨的画面一转,妇人消瘦许多,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剧烈咳嗽,床边站着年轻许多的管家。
“白泠泠,你想让女儿没了娘还没了爹吗?”
“陆长贵,你好狠的心,我白泠泠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夺了白家还不够,连我要留给娉婷这最后的东西都要抢了去吗?”
她捂着胸口,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恶气。
“她姓白,我姓陆。”
陆长贵眼神厌恶,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入赘?只要他说一句不愿意,她不会强迫他的。
是他曾经柔情蜜意地说能娶到她三生有幸,她才坚定地选择了他。
否则凭白家的家世,即使入赘他也是不够资格,而男人居然一直是装的,实际怨恨入赘她家。
她白泠泠真是有眼无珠,引狼入室让白家数百年连绵毁在她手上。
陆长贵的话成了击垮了白泠泠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吐出一口血后,虚弱得再无法言语。
而她的丈夫陆长贵只是嫌弃地离开,甚至没有为她叫医生诊治甚至没叫仆人为她收拾最后的体面。
年幼的白娉婷喊着娘高高兴兴回来时,迎接她的是只剩最后一口的母亲。
她跪在床边不敢触碰母亲不停地哭泣,白泠泠紧紧握着白娉婷的小手,气若游丝,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
“老宅是白家最后的东西,谁也不能给,知道了吗!”
说完这句,白泠泠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散了,眼睛直愣愣地睁着,无法瞑目。
“娘!娘!”白娉婷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房间里回荡,却再也唤不回母亲的生命。
她从嚎啕大哭到哭哑了嗓子,哭没了力气,小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熊馗想安慰她,却是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画面再次变换,原本的白家老宅,已经挂上了陆府的牌匾。
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一双跟白娉婷年纪差不多儿女趾高气昂地走进大门,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陆长贵。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女人得意洋洋地宣布,她正是陆长贵的外室,如今的陆夫人。
“爹爹,这个破宅子有什么好的,我想住洋房!”女孩娇嗔道,正是陆庆玲。
“宝贝女儿,这老宅可是有年头了,值钱着呢!等爹爹把这里收拾收拾,比洋房还好!”陆长贵满脸红光,笑容慈爱。
年幼的白娉婷冲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怒目而视:“这是我家!你们滚出去!”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野种?”女人看清衣衫污秽不堪小女孩的脸嗤笑一声,“长贵,这就是你和那病秧子生的女儿?”
陆长贵的脸色阴沉下来,对仆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直接捂住白娉婷的嘴拖了下去。
陆夫人掸了掸帕子,好像空气中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好好地喜庆日都被搅和了,真晦气。”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白娉婷来说,是无尽的噩梦。
她被关在阁楼里,每天只有残羹冷炙。陆长贵的私生子女在他的默许下对她非打即骂,肆意凌辱。
尤其是陆庆玲,无论高兴不高兴都要把白娉婷拉出来折磨一番。
“小贱人,你娘霸占了老宅这么多年,现在该还给我们了!”陆庆玲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狠狠地踩着白娉婷的手指。
“你这个野种,还敢瞪我!看我不打死你!”陆长贵的儿子陆庆云,手脚并用狠狠地打在白娉婷身上。
白娉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不能屈服,她要守住母亲留给她的老宅。
陆庆玲见她这硬模样,视线流转间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那贱人娘不是喜欢画画吗?正好我也会点,不如把画像拿来给我练练手吧。”
“不!不可以!你不能动我娘的画。”白娉婷疯了般冲过去扑倒陆庆玲,仆人及时拉开,挠了个小红痕,鞭子打在白娉婷身上,透出了艳红血色还在喊着不可以动她娘的画。
楚楚可怜的白娉婷并没有引起陆庆玲的同情,她像是抓到了敌人的痛脚,立即叫仆人把白泠泠留下的画和颜料拿出来,在画像上随意地涂抹着。
一连‘二创’了七八幅画后看到了白娉婷的独立像,这是白泠泠最后的画作,她想象中女儿十八岁时的模样。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白娉婷身穿华丽的礼服,坐在花园里微微笑着。
画整体意境非常美,但是在看见白娉婷眼睛的那一刻,一切都被忽视了,她好像隔着画纸在与看画人对视,目光温润而知性。
白娉婷疯狂挣扎,喊着不要,陆庆玲嫉妒得发狂,她没有直接在画上涂抹而是问道:“你想保住这幅画吗?”
“想!求你了,求求你……”白娉婷第一次软下来,她的示弱并没有换来陆庆玲的放过。
“这幅画挺不错的,留下也好。”
陆庆铃的话让白娉婷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后又道:
“改成我的样子就能留下,你同不同意呀,姐姐?”
此刻如果不是被人死死的压着,白娉婷真想冲上去咬断她的喉咙。
“你再不下定论的话,这幅画也让我练练手吧?”
沾染了各种颜色的画笔,在画像前肆无忌惮地挥舞着。
白娉婷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声:“同意。”
说完后她仿佛被抽走了精神,眼底没了神采。
陆庆铃满意的收回画笔,带着尖锐的笑声离开大厅。
被放开后的白娉婷缩成小小的一团,受伤的小兽般呜呜的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