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刑罚终于过去,张员外被死狗一样拖回自已的房间。
唐乐知这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抱歉,让诸位受惊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
有人忙站出来道:“玉夫人哪的话,我等刚刚受贼子谗言蛊惑,不明就里出口不逊,实乃惭愧至极!为表歉意,方家愿另抽两成利润送给夫人,不敬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送钱?那感情好!
唐乐知语气温和,态度那是相当豁达:“方家主客气了,有道是不知者不怪,你们这般诚心实意,就算郎君知道了,也只道是场误会,不会追究的。”
方家主闻言开怀大笑,拱手称赞道:“玉夫人真不愧是安平侯之女,气度果然非一般人可比,那方某——就在此谢过了!”天杀的!足足两成啊!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劫。
有了他家打样,之前跟风编排的家伙们,也开始争先恐后地拿钱表忠心,一个个脸上挂着违心的笑容,生怕惹得这位士族贵女不快,也把他们拉出去剐髡刑。
唐乐知收钱收到手软,假装没看到他们肉疼的表情。这些商人,一个个精得跟猴似的,惯会逢场作戏。之前跟着甄大公子起哄,肯定也私下里被许诺了诸多好处。
如今栽赃不成,又亲眼目睹了强权杀鸡儆猴的高能场面,一个个屁股哪还坐得住。干脆见风使舵,舍点小钱,保住颜面不说,还能和这位世族贵女搭上话,至少混个脸熟,说不得将来在就能在关键时候派上大用场。
唐乐知心里门清,自然不会把鳄鱼的眼泪放在心上。
“你——你们!”甄大公子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冲锋陷阵,后脚这帮猪队友就把自已卖了个彻底。一帮子怂货!不过是被狐假虎威了一番,就吓得屁滚尿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活该在自已老窝里混吃等死!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唐乐知打一棒给个甜枣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当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饿了一晌午的众人顿时眼冒绿光,在侍者的引导下,稳稳坐在自已的桌前。一个个伸长脖子,就等着上首的玉夫人发话呢!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参加我与玉郎的婚礼,虽然过程小有波折,但好在误会解除,冰释前嫌,亦是件大喜事。瞧着外面日头高悬,想是午食正好,我便自作主张,备了些家常酒菜,还请诸位不要嫌弃,自便享用。”
她说完,底下便齐刷刷一片“多谢夫人。”
起初大家还放不开,小厅里只有寥寥私语,但随着杯酒下肚,交谈声逐渐增大,气氛也很快热络了起来。在场的都是生意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一时间,客院小厅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热闹景象。
玉家其他人都激动不已,果然,家里还得有个女主人坐镇!瞧瞧这些家伙,哪还有刚才一分嚣张!
桃李春风自不必说,就连头一回见面的侍卫们,目光中也流露出真切的尊敬与期待。
傅青玄也没想到这位新夫人一过来,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矛盾,难道这就是士族底蕴下的教养,果真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不同。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待众人酒足饭饱,唐乐知才把矛头对准甄大公子,问:“甄公子,昨日子时你在温泉山见到的黑影,是从北面跳下去的还是从南面跳下去的?”
甄大公子头贴着地,都快被这小厅里的饭香给馋晕了。所以猛地听到唐乐知问话,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愤愤地瞪她:你他娘的才想起我来了是吧?
“啊?这——”甄大公子眼神躲闪着, 随便蒙了个方向:“北——北面吧?”
唐乐知看向傅青玄,傅青玄会意,道:“温泉山北面乃悬崖峭壁,四周皆有松植遮挡,除非人在山上,否则不可能看到。”
“那就是南面!”
“南边?”傅青玄笑了笑,“南面瀑布飞悬,泥苔湿滑,论险峻比北边有过之而无不及,稍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莫说一流高手,便是大宗师也不敢轻易尝试。”
甄公子一时间汗大如斗,刚才一问一答,已然令他的底气落了下乘,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狡辩:“当时夜里太黑,我有些记不清了,反正我就是看见那男的从温泉山跳了下来,既然不是南北,那就是东西!对!不是东就是西!”
“哼!东西?那东边有什么西边有什么?你说得出来吗?”
小桃牙尖嘴利,一下子就把甄大公子给问住了。
“黑心的贼子!事实摆在眼前,昨夜子时你压根就没去过温泉山,否则怎么连地形和方向都搞不清楚?你满口胡诌,造谣我们夫人清誉,当真罪该万死!”
其他宾客坐稳了吃瓜,该喝酒的喝酒,该剔牙的剔牙,心里都在想:幸好刚才抱对了大腿,否则被打脸的可就不止甄公子一人了。
眼看着事情败露,甄公子的眼睛开始在宾客中乱瞟。与此同时,傅青玄和唐乐知也在暗中关注他的动作,试图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没了?人怎么会没了呢?明明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待铲除了玉家,会将京都的产业瓜分给他的呢?可现在——狗日的跑了?!
“甄公子,你在找谁?”唐乐知问。
宾客们心里一咯噔,差点把刚吃的酒菜全吐出来。有不小心对上眼的,吓得赶紧用酒杯挡住脸,唯恐避之不及。
该死的甄家!死到临头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甄大公子气得眼睛充血,妈的!既然已经把唐、玉两家得罪死了!倒不如撒开手拼一把!或许还有转机!
“哈哈哈哈!”他忽然站起来,神情狰狞疯癫,阴毒的双眼隔着团扇盯着后面的唐乐知:“臭女人!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就算你父是安平侯,可那又怎样?!他在千里之外打仗,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待会老子要办你,他和你那死鬼丈夫谁能阻止?再说了,战场瞬息万变,刀枪无眼,谁知道你阿父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歇斯底里地发疯,转身一脚踢翻方家的小桌,大骂:“鼠目寸光的东西!你们真以为我败了?呸!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喝酒吃菜!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下去看看,玉家的山头,早就被我们的人给围了!今天你们谁也逃不出去!全都要死在这儿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