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玉家已非昨天的玉家。
唐乐知命人立起大旗,带着四支部曲,气势汹汹地堵在官府衙门的门口。
里面的官员吓得全都跑出来,他们是管辖周边几个镇子的县官,因为留仙镇最为富庶,便将公廨设在了这里。
“唐夫人这是何意?咱有话好好说!”
领头的官员满头大汗,他不过是个承袭九品的县令,出身地方小族,要不是有公羊家出面做保,他怎敢招惹眼前这位唐氏嫡系的世家女郎?
“张县令今日怎这般和善?前几日在我家门口,你可没这么好说话。”
“唐夫人误会了,前几日我正在各乡巡查,可没有去过玉碧山庄啊。定然是府衙这帮蛀虫,拿人好处干得蠢事,夫人请移步公堂,我今日定给您判个公道。”
张县令一脸正气,唐乐知心里暗骂:老狐狸,果然能做官的都不是善茬。
他既想拿公羊家的好处,又不敢得罪唐、玉两家,于是便让自已的员外叔父去参加婚礼,又将此地的管辖权利暂时交给县丞、巡检司等人,而他本人则假借巡查之名,美美地隐身。
若大事成了,定有他一份功劳,若大事不成,则推这些人出去,明哲保身。
“啪!”
惊堂木一拍,两边的捕快齐齐敲响棍子。
县丞、典史、巡检司全都被带上来,已经除服摘冠,和一般的阶下囚无异。
县令在外,衙内一切行政事务都由县丞代管。两个捕快,从外面抬进来两箱金银财宝,放在公堂上,县丞直接被堵住嘴,判了个收受贿赂,滥用私权的重罪。
公廨庭院里,先斩后奏的八十大板落下,县丞当场一命呜呼。
堵在大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攥着拳头,脸上涌现出无比的快意,望向公堂上坐着的一男一女。
接下来,是典史。之前冒充唐乐知的女子就是他审的,这才有了公羊弼领人去玉碧山庄叫门的一幕。
他跪在堂下,抖如筛糠,张县令判他断案不察,徇情枉法的大罪,但念及他是从犯,上任至今也办了不少实事,便打了五十大板,暂时关押,由他起草文书上报中书,革去此人官职,永不录用。
不得不说,这个县令确实有点水平。一通操作下来,既解了贵人的怒火,又恩威并施,令百姓信服。
最后,就是巡检司了。
越卫身为武官,表现得比前两个硬气。他虽跪在地上,但眼神不逊,大声道:“我乃洛州刺史麾下,暂调于此,你们无权处置我!”
张县令转头看唐乐知:“唐夫人,您看这——”
唐乐知手里的茶重重磕在桌子上,目光凌厉:“拿下!”
“你们——呜呜呜!”
越卫没想到唐家的部曲真敢动手,一番挣扎无果后,终究还是被按在了地上。
“我阿父官拜大司马,你一个小小的洛州校尉,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唐乐知可算是把一个二代该有的狐假虎威都拿捏了。
看着越卫被狗一样抬出去,张县令擦擦头上的汗,问:“唐夫人,这主犯该判的判了,该罚的罚了,那些参与的捕快兵士,革他们三月的俸禄,您可还满意?”
“不够。”
张县令脸色煞白,“可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张县令说哪里话,你我两家皆为苦主,自然是要向罪魁祸首讨个公道。”
张县令心头一跳:“您是说——”
“我要你上书天子,状告当朝太傅公羊博文,威逼利诱,恐吓朝廷命官,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意图侵吞我唐氏家产,结党营私,祸乱百姓,动摇江山社稷!”
“!!!”这唐家贵女是真敢啊!这里面单拎一条出来,都是伤筋动骨的大罪,更别说数罪并罚,那脑袋砍十次都不够啊!
“夫人,这——”
“张县令,我今早已修书一封,陈情天子。想来不日便有天子御史来查,你如今判了这三人,又不上书陈情,到时面对御史,该如何自圆其说?”
不得不说,玉含章这一番话简直暴击。
张县令的家族就在当地,这几年在官场沉浮,也没少受到玉家的相助。虽然公羊家势力颇大,但现在唐家也在这里……孰近孰远,他思虑一番,已然门清。
此番一闹,公羊家和唐家已然是水火不容,迟早要有一通较量。而眼下两人逼他表态,无非是想拉拢一个队友。
他张家门庭虽小,却也有鸿鹄之志。乱世英豪,群雄并起,此乃天赐良机,他何不放手一搏?!
“多谢夫人、郎君提点,我这就草拟文书,向天子陈情!”
唐乐知喝了他县衙的一口茶,道:“张县令是聪明人,若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唐家必鼎力相助。”
张县令欣喜若狂,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他原以为事办了,人就走了,可这位唐夫人却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张县令,还有一事,要请你早日督办。”
“夫人请讲。”
“如今战乱连连,四处征兵,我阿父体恤军民,每征一处都会定期向征兵处通报士兵的情况。前几日,我偶然在山下碰到前来询问的老人家,他的儿子已被征走八年了,至今音讯全无。还请张县令尽快查明,安抚百姓。”
张县令心中有些惊诧,没想到唐夫人竟会关注这等小事,或许这就是将门虎女吧。
他深深拜服,保证道:“贵女体恤爱民,不愧是荆州唐氏之后,张显即刻着人督办,务必叫军属百姓知情放心。”
回去的路上,唐乐知发现好多人都在目送他们的马车。
为避免尴尬,她拉下帘子,问玉含章:“早听说你捐了官,一直忘了没问,你如今什么官职?”
玉含章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指,道:“九卿虚职,光禄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