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掠过檐角，顾念欢倚在案前，手中狼毫在羊皮地图上勾勒出北疆关隘的轮廓。烛火在窗棂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案头堆积的密报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暗影教”三字的朱砂批注。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忽然听见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萧将军让我送来这个。”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单膝跪地，呈上一枚青铜虎符，“今晚子时，城郊破庙有紧急情报交接。”
顾念欢接过虎符，指腹着虎眼处的凹痕——这是萧御独创的暗号，只有心腹知晓。她起身披上狐裘，腰间药囊随着步伐轻响，刚推开房门，便见萧御裹着玄色大氅立在檐下，发梢落着未融的雪。
“亲自去？”他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断断续续。
“总比待在这儿对着地图空想强。”顾念欢系紧斗篷，药囊里的曼陀罗香气混着雪气扑面而来，“你说的没错，情报战的刀光剑影，从来比明面上的厮杀更凶险。”
两人踩着积雪走向马厩，马蹄声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清晰。顾念欢望着萧御挺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他也是这样背着重伤的自己穿越敌阵，雪地上蜿蜒的血迹至今仍在她梦中灼烧。
城郊破庙的檐角挂着半盏灯笼，在风中吱呀作响。顾念欢藏在暗影里，听见庙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哼。她瞳孔骤缩，正要冲进去，却被萧御按住手腕。
“等等。”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耳垂，“里面有五个人，三个是咱们的人，两个...是暗影教的。”
顾念欢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清窗纸上晃动的刀光。突然，一声惨叫刺破夜空，门扉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衣人踉跄着冲出来，腰间缠着的牛皮卷宗在雪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快走！”萧御拽着顾念欢跃上马背，黑衣人刚抓住马镫，一支淬毒的飞镖便钉在他后颈。顾念欢回头望去，破庙的阴影里走出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人抬手掷出烟花，靛蓝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
“中计了！”萧御猛抽马鞭，骏马长嘶着冲向密林。顾念欢伏在马背上，听见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腰间一紧，被萧御揽进怀里。
“抱紧我！”他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她耳中，顾念欢下意识环住他的腰，指尖触到他腰间硬硬的药囊——那是她前日新制的迷魂散。
“准备——”萧御突然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顾念欢顺势撒出一把粉末。追兵吸入迷魂散，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两人趁机拐进岔道，萧御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黑衣人遗留的卷宗点燃。
“你疯了？”顾念欢惊呼。
“这些是诱饵。”萧御将燃烧的卷宗扔进雪堆，“真正的情报，在那个黑衣人身上。”
顾念欢望着雪地上渐渐熄灭的火光，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萧御也是这样用计引开追兵，将重伤的她藏进山洞。那时他浑身浴血，却笑着说：“念欢，咱们这条命，早该还给赤焰军了。”
回到将军府己是寅时，顾念欢坐在铜镜前卸妆，指尖触到左颊的伤疤——那是三年前梅岭之战留下的纪念。镜中映出萧御的身影，他正仔细擦拭佩剑，剑穗上的红珊瑚坠子微微晃动。
“明日让沈逸风去联络千毒门。”顾念欢将胭脂抹在伤疤上，“暗影教的毒药配方，或许他们有办法破解。”
“你疑心千毒门？”萧御的剑穗突然停住。
“不。”顾念欢转身，胭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疑心的是，为什么暗影教总能提前识破我们的计划。”
萧御沉默片刻，将剑鞘重重拍在案上：“我会彻查。”
顾念欢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他也是这样固执地追查赤焰军冤案，首到被奸人陷害，差点丢了性命。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寒夜的冷风裹着梅香扑面而来。
“萧御，”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你说，我们还能活着看到江湖太平吗？”
萧御走到她身后，将披风披在她肩上：“会的。”他的手掌隔着狐裘传来温热，“等这场仗打完，我带你去琅琊山看雪。”
顾念欢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萧御也是这样说的。那时他们被困在山洞里，他用最后一口干粮喂给她，笑着说：“等出去了，我带你去琅琊山看雪，那里的雪，比梅岭的干净。”
次日清晨，顾念欢在药房调配解毒剂，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转身，便见沈逸风浑身是血地闯进来，腰间缠着的牛皮卷宗浸透了暗红。
“暗影教...攻进了千毒门。”他踉跄着将卷宗扔在案上，“门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顾念欢打开卷宗，泛黄的羊皮纸上绘着一株曼陀罗，花瓣上用朱砂写着：“七日之后，北疆关隘见。”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三年前在梅岭，她也曾在敌人尸体上见过同样的曼陀罗印记。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印记会成为她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准备马车。”顾念欢将卷宗塞进药囊，“我要去北疆。”
沈逸风拦住她：“萧将军说——”
“萧将军有他的战场，我有我的。”顾念欢推开他，腰间药囊里的曼陀罗香气弥漫开来，“暗影教的毒药配方，我要亲手毁了它。”
北疆关隘的烽火台在暮色中燃起狼烟，顾念欢勒住马缰，望着关外绵延的雪山。三年前，她和萧御就是在这里与赤焰军残部失散，那时的雪地上，还躺着七万将士的忠魂。
“顾姑娘，前方有埋伏。”随行的暗卫压低声音。
顾念欢握紧缰绳，药囊里的曼陀罗香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突然策马冲向烽火台，暗卫们慌忙跟上，马蹄声在寂静的雪原上回荡。
烽火台内空无一人，顾念欢跳下马背，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弓弦响动。她抬头望去，月光下，二十余名暗影教刺客正张弓搭箭对准她。
“顾姑娘，别来无恙。”为首的刺客摘下兜帽，露出左颊的曼陀罗刺青，“教主让我转告你，七日前的破庙之约，他很满意。”
顾念欢望着刺客腰间的青铜虎符，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那日的黑衣人，竟是萧御派去的诱饵。她攥紧药囊，指尖触到冰凉的匕首柄。
“告诉他，”顾念欢扬起嘴角，曼陀罗香气在夜空中弥漫，“三年前梅岭的债，该讨了。”
刺客们的箭矢离弦的瞬间，顾念欢撒出一把粉末，刺鼻的味道让刺客们纷纷咳嗽。她趁机跃向烽火台边缘，腰间的药囊被箭矢划破，曼陀罗花粉随风飘散。
“撤！”刺客头目捂着口鼻后退，顾念欢望着他们踉跄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念欢！”萧御的声音穿透硝烟，他策马冲来，将她拉上马背，“快走！”
两人在雪原上奔驰，顾念欢回头望去，暗影教的刺客们倒在雪地上，曼陀罗花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萧御也是这样带着她冲出重围，那时他说：“念欢，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萧御，”她将头靠在他背上，听见他急促的心跳，“你说，我们还能再相信江湖吗？”
萧御勒住缰绳，望着关外的雪山：“江湖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人心。”他转身凝视她，眼中映着烽火台的火光，“只要人心还在，江湖就不会亡。”
顾念欢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梅岭，他也是这样说的。那时他们蜷缩在山洞里，他用体温温暖她冻僵的手指，笑着说：“念欢，等出去了，我们重建赤焰军，还江湖一个太平。”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远处传来北疆关隘的晨钟。顾念欢握紧萧御的手，药囊里的曼陀罗种子在寒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孕育着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