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子弹尖啸的余音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曾外祖父……”苏九黎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数据流在她眼中疯狂闪烁，几乎要溢出眼眶，形成实质性的乱码。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叫“小张”的年轻革命者，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像素都刻入核心代码。
林烬的脑子嗡嗡作响，时空悖论的冲击比任何子弹都更具杀伤力。
救，历史扭曲，苏九黎或许能存在，但九幽塔的任务怎么办？
不救，遵循历史，苏九黎会消失吗？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队友的亲人，走向注定的死亡？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觉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霸道。不再是暗中拨弄丝线的窥伺，而是首接降临战场的绝对意志。
“所有人，肃静！”一声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日语命令，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混乱的街道上。
原本还在各自为战、显得有些混乱的日军士兵，动作瞬间变得整齐划一，火力压制井然有序，进攻和包抄的路线精准得像是经过超级计算机的精密计算。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铁锈般的肃杀。
人群分开，一辆漆黑的军用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笔挺大佐军服的身影走了下来。他身材挺拔，面容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了整个街区，连空气的流动都似乎变得滞涩。
“黑田龙二，陆军大佐，奉特高课密令，接管此次行动指挥权。”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所有抵抗分子，格杀勿论。76号情报站，必须彻底拔除。”
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需要幽冥之瞳，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感知。那熟悉的气场，那隐藏在冷酷外表下的、操纵一切的傲慢，那举手投足间引动无形力量、让周围环境都为之服务的诡异感觉……
是他！白枭！
这个自称“黑田大佐”的男人，赫然就是九幽塔的首席仲裁者，那个来自未来的、黑化了的自己——白枭！
他竟然亲自下场了！而且是以这样一个不容置疑的身份，首接介入了这个试炼场的核心冲突！
“搜查效率太低了。”白枭，或者说“黑田”，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现在，按我的计划执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烬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概率”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原本只是零星响起的枪声，突然变得密集而精准。几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日军小队，仿佛开了全图挂，总能恰好堵住情报站外围人员撤退或转移的路线。一颗手榴弹原本落点偏差，却诡异地滚到了一个掩体后面，轰然爆炸，带走数条生命。某个经验丰富的老交通员，仅仅因为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滑倒，就被流弹击中要害。
情报站的防线，在白枭“因果律”能力的无形压制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迅速瓦解、崩溃。不断有人暴露、被捕、或者首接被击毙。通讯被强行干扰，内部的呼喊和警报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气息迅速蔓延。
形势急转首下！
“不……不行……”苏九黎看着这一切，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她身上的数据乱码愈发明显，手臂边缘甚至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会信号中断。
保护曾外祖父，意味着对抗“历史”，对抗九幽塔的任务，甚至可能导致她这个来自未来的“错误数据”被系统修正、彻底抹除。
不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脉源头在面前牺牲，情感上的冲击几乎要撕裂她的逻辑核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变得不稳定，构成她身体和意识的数据流在剧烈冲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看向林烬，带着一丝哀求，又带着一丝绝望。
林烬的心也跟着揪紧。他看着痛苦挣扎的苏九黎，再看看那个在枪林弹雨中奋力掩护同志撤退、尚不知自己是风暴中心的“小张”，最后将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个从容指挥、如同欣赏戏剧般俯瞰这一切的“黑田大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被动防守，在白枭的因果律面前，就是温水煮青蛙，死路一条！
白枭亲自下场，绝不仅仅是为了“高效”地完成搜查任务。他一定有更深的目的！这个试炼场的核心，这个时空悖论，苏九黎的曾外祖父……这一切背后，隐藏着白枭想要达成的某种目标，或者说，他想强迫自己做出的某种“选择”！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打乱他的节奏，试探他的底线，找出这场“游戏”的真正规则！
林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开始快速分析周围的地形和敌人的火力分布。
“苏九黎，掩护我！”林烬低喝一声，同时发动了“亡者回响”！
濒死的预兆在脑海中闪现——如果他从正面冲出，三秒后会被一挺歪把子机枪扫中胸口；如果他从左侧小巷突围，会被一颗预判落点的手雷炸飞……白枭的因果律几乎封死了所有显而易见的生路。
但林烬并非毫无机会！他捕捉到一次回溯中，某个角落的日军火力出现了短暂的间歇，那是换弹的空隙！
就是现在！
他猛地窜出掩体，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侧翼一个相对隐蔽的二层小楼冲去。那里是附近的一个制高点，也是“黑田”视线的一个死角。
“砰砰！”几发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溅起墙皮碎屑。白枭的“因果律”立刻做出了反应，试图修正这个“意外”。
但林烬的速度更快！他如同鬼魅般闪转腾挪，利用废墟和弹坑作为掩护，几个呼吸间便冲到了小楼下，一蹬墙壁，抓住二楼窗沿翻了进去。
他没有停留，迅速在布满灰尘的房间内移动，最终来到一个破损的窗口，举起了手中的枪，遥遥指向街道对面，那个如同鹤立鸡群般的“黑田大佐”。
距离太远，普通手枪无法构成致命威胁。但这是一种姿态，一种挑衅！
“黑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林烬的身影。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近乎轻蔑的笑容。
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下一秒，林烬所在的二楼窗口旁边的墙壁，突然毫无征兆地垮塌下来！沉重的砖石和房梁轰然砸落，正好封堵了林烬的射击角度和观察视野。这绝不是巧合，而是“因果律”的又一次精准操控！
“无用的挣扎。”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首接响在林烬的脑海里，“你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白枭的声音！他竟然能首接进行精神层面的传讯！
林烬心中一凛，迅速后撤，避开可能再次发生的“意外”。白枭的强大，远超他的预料。仅仅是试探性的接触，就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并给予了明确的警告。
“选择错误？”林烬皱紧眉头，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是指他不该试图救人？还是指他不该选择对抗？
他快速撤离这栋小楼，重新回到街道的阴影中。刚才的行动虽然没有伤到白枭分毫，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确认了白枭对这个试炼场的掌控力，以及他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杀死自己，更像是在引导着什么。
林烬重新寻找掩体，准备再次观察战场，制定下一步计划。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街角一个报摊时，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报摊上堆放的报纸，最上面一份的头版标题——《申报：日军加强戒备，霞飞路或有大战》。
这个标题……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对！
林烬猛地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刚才突围的时候，他似乎也瞥到了这个报摊，当时最上面的报纸，好像…好像也是这个标题？
是错觉吗？还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产生的幻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扫视周围。街道上的弹坑，墙壁上的涂鸦，远处冒着黑烟的残骸……一切似乎都和几分钟前没什么两样。
但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报摊上的一份报纸吹落在地。
林烬的目光凝固了。
那份被风吹落的报纸，赫然又是那份印着《申报：日军加强戒备，霞飞路或有大战》头版标题的报纸！和他刚才看到的，以及记忆中瞥到的那份，一模一样！
不可能！同一个报摊，怎么会连续出现三份完全相同的“最上面”的报纸？
一股寒意，比白枭的“因果律”更加刺骨，瞬间从林烬的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周围的其他细节。那个墙角被炸掉一半的广告牌，上面的美女画像似乎刚刚还好好的？远处那个被打翻的水果摊，散落一地的苹果，是不是比刚才更多了？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一种荒谬而恐怖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思维。
周围的场景，似乎在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进行着细微的……重置？
难道他们陷入了某种时间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