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海和’轮船板,船员们悬着的心才算完全放下。
留在船上看船的船老大和胖厨子浑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等有人绘声绘色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讲完,两人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张大的嘴巴竟忘了合上。
回到船上的牛撼岳,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与大战海匪时的豪气凌云八面威风相比,似乎判若两人。显得风轻云淡,仿佛刚才沙滩上的一切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人们对牛撼岳敬慕的同时心里自然充满好奇,都撺掇着宋通事去打探一下牛撼岳的来历。
其实宋通事心中何曾不想?只是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贸然想问,等慢慢寻个机会再问吧。
为庆祝劫后余生,船东在餐厅摆下庆功宴席。拗不过船东的坚持,推辞一番后,牛撼岳只好坐了首席席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微酣时,船东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环视席上众人说道:
“借杯中美酒,我敬壮士一杯。今日凭你一人之力救下全船兄弟,再生之恩不知何以为报?”一仰脖将杯中酒喝光。
“老船东,您言重了,今日只是侥幸得手罢了。不必这样客气。”牛撼岳礼貌起身,他微微一笑,将杯中酒喝下。
于是,自宋通事敬酒后,船员们轮流敬酒,感激之词溢于言表。面对大家的真诚敬酒,牛撼岳没法推辞,只能满足大家的心意,十几杯美酒下肚,他招架不住,渐渐有了醉意。
有好奇人之人问起牛撼岳所佩宝刀,牛撼岳趁着酒兴说起了自己的宝刀来历。
原来这宝刀名唤‘笔刀’,乃宋刀八色之一。刀尖锋利,刀背斜阔,柄下有鐏。因其形似饱蘸墨汁之笔,故名为‘笔刀’。
此宝刀本是大帅李显忠心爱之物,后来李显忠大帅将此宝刀赠予牛撼岳,以褒奖其忠勇。
因为酒的作用,酒意正酣的牛撼岳,在众人的询问之下,讲起了自己跟随李将军的从军经历,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既为他的英勇击节叫好,又为他受到的冷落嗟叹不己,又庆幸他落难时得遇恩人王逸尘出手相救。
宋通事听完牛撼岳的过往遭遇,联想到刚才与海盗的遭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的是关于海盗的故事:
在南宋初年,朝廷腐败无能。因战乱频繁,民不聊生,未能妥善安置流亡的官兵,这就导致了许多官兵在报国无门时,为了生存只能啸聚山林落草为寇,或操船弄舟做起了海盗。
在东南沿海一带海盗尤为严重,其中有一伙海盗最为有名,领头的是一个名叫郑广的匪首,江湖人送诨号‘滚海蛟’。
这伙海盗常年在沿海抢劫货物,十分凶悍狂妄。因为匪首‘滚海蛟’非常诡计多端,官兵虽然多次围剿未果,几年下来朝廷竟然对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据关文记载:海寇郑广……云合亡命,无不一当百,官兵莫能制。
最后,朝廷实在没有良策,怕其坐大为害更甚,便实施招抚手段,就这样‘滚海蛟’郑广接受官府招安,由一个海匪首领摇身一变,变成了朝廷命官。
郑广招安从良后,因为他熟悉海盗习性,多次引领官兵反戈一击自己原本的海匪同道。虽然一次次屡立功勋,但终因宋廷猜疑,没有得到重用,其官职只升到了正九品保义郎。
衙门一众同僚虽然都对郑广表面客客气气,实际内心非常瞧不起他海盗出身。只是碍于其威猛剽悍,不敢随意招惹他罢了。
公务闲暇之余,这些读书出身的官员免不了摇头晃脑,吟诗作对取乐以示风雅。这等风雅之事,自然能避开就避开郑广这个大老粗,怕这样一个粗人败了文人雅兴。
一日清晨,官员又齐聚一堂吟诗拽文时,碰巧让‘滚海蛟’郑广撞上。
他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不屑表情,反而凑了上去,恬着脸嘿嘿一笑,对同僚说道:“我郑广一个大老粗,今日忽然心里技痒,蹦出了拙诗一首。想献给在座诸位同僚,不知大家可否愿闻其详?”
忽听‘滚海蛟’郑广装模作样拽文,一众官员不由心中偷偷暗笑。虽表面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却想要看他笑话,希望让他当众狼狈出丑一番。
其实,郑广平日实在瞧不上这群虎狼般贪腐官僚,他们尸位素餐,整日营营无为,只知营私舞弊,搜刮百姓钱财。
这时的郑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有模有样摇头晃脑起来,大声吟诗道:
“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看来总一般;众官为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作官。”
一首打油诗吟罢,‘滚海蛟’郑广哈哈大笑,然后甩袖狂笑扬长而去。徒留下同僚目瞪口呆,羞愧和尴尬……
宋通事讲完,大家都抚掌哈哈大笑。
人群中有人赞道:“原来海盗亦有真英雄!果然配得上‘滚海蛟’的名号。过瘾,佩服,解气!”
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王逸尘悄然起身独自离开离开。
他来到舱外甲板上,一阵阵清爽的海风让他的一点酒意全消。他放眼回望海岛方向,远处小山上碧绿的草木,岸上银色的沙滩如画。
几只鸥鸟在空中掠过,近海处海水颜色早己一切恢复如旧。刚才沙滩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王逸尘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画面:那陡峭的岩石,高大的树木上的蛛网,还有那恐怖的天蛛……
等大家这顿酒席尽兴后,货船就要归国,就留下这心中的遗憾吧!
王逸尘手扶船舷,他不由想起了劳掌柜对自己的警告,尽管心中有些不舍,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牛撼岳出现在王逸尘身后。从离开海岛那一刻起,他就发现王逸尘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刚才的摇头和叹息更印证他的猜测。
是什么样的心事能让大哥他这样难以割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