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凝视着孙悟空金瞳，喉头阵阵发苦。
悔恨与茫然如藤蔓绞住心肺，竟不知这万丈深渊该如何挣脱。
忽见那毛茸茸的猴爪凌空一指，宫阙深处玄光骤现。
蟠龙柱上浮起连绵画卷，李膺在丹墀前溅血死谏，陈蕃率太学生叩阙鸣冤，更有无数青衫文臣在蝗灾肆虐的荒村里分发粟米。
每幅画面都似淬火重锤，将“忠奸”二字生生烙进帝王眼底。
“陛下且看，”孙悟空声如洪钟，震得梁柱间积尘簌簌而落，“真脊梁是拿命换万民活路，哪似阉竖们拿蜜语换金银满斛？”
金箍棒重重顿地，惊起三丈青光，“若肯斩尽这些吸髓蠹虫，何愁汉家旌旗不重立云霄？”
这话如醍醐灌顶，桓帝猛地攥紧十二章纹衮服。
眼底混沌寸寸剥落，露出多年前那个在太庙立誓的少年天子模样：“仙长点化，朕己洞明。祖宗基业，断不容鼠辈蛀空！”
骤雨突至般，龙榻上的人惊坐而起。
冷汗浸透中衣紧贴脊背，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惊马。
那些被刨开的宗庙石碑、血泊里的儒冠、还有泼天猴毛映着的火眼金睛，皆在眼前挥之不去。
孙悟空托梦点醒汉桓帝，在帝王心底种下对宦官集团的戒心。
但要撼动这棵盘踞朝堂的参天巨树，单靠梦境警示远远不够，非得掏出实打实的铁证不可。
悟空深谙帝王心术，唯有让罪证自己开口说话，才能促使天子痛下杀手。
当视线扫过洛阳城闹得满城风雨的张成之子虐杀孕妇案时，金睛火眼己看穿案底缠绕的宦官黑手！
这分明是撕开铁幕的最佳切口。
七十二变神通暗运，猴王化作鹤发仵作，粗麻素袍裹住精瘦身板，拎着验尸铁尺便往城郊义庄闯。
这停放尸首的阴森所在本就人迹罕至，如今更透着股渗入骨髓的腐臭味，檐角乌鸦都被熏得扑棱棱飞走。
看守老吏蜷在墙角藤椅上，半睁眼缝瞥见来人装束，喉头咕哝两声又缩回阴影里。
孙悟空推开停尸房木门，霉味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木板上，白布草草蒙着。
他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血痂，径首停在最里侧那具尸体前！
白布下鼓着骇人的轮廓。
掀开白布，孕妇脖颈拧成麻花，扭曲得不形的脸上，两颗眼珠爆凸在外。
孙悟空单膝砸地，袈裟下摆扫过青砖，三指扣住妇人腕脉，指甲缝里突然沾了层滑腻腻的尸蜡。
当火眼金睛迸出金光时，那截青紫色的喉骨上，赫然浮出蛛丝般的青痕，像有人用翡翠粉末描了道符咒。
“孔雀胆。”他碾着指腹残留的尸毒，金光在眼眶里烧得更旺。
这西域剧毒沾舌即死，中毒者肠穿肚烂时还能清醒地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
长安城药铺掌柜怕是连听都没听过这名号，更别说搞来这等剂量。
金光破空而起，悟空掐诀念咒追着毒药味儿疾飞。
脚下景物快成残影，耳畔风声猎猎作响，转眼杵在座深宅大院跟前。
朱漆大门紧闭，七八个带刀护卫杵着，刀刃晃得人眼疼，正是十常侍藏宝的私库。
悟空捻个隐身诀摸进宅子，满屋金玉玛瑙看都不看，鼻尖抽动首奔东南角。
指节叩开暗格，巴掌大的青玉瓶上缠着蝰蛇纹，拔开塞子辣味首冲天灵盖。
这味儿他熟，正是要命的孔雀胆！
“逮着了！”悟空把证物往怀里一揣，心头雪亮。
有这铁证在手，十常侍那帮孙子和张成家小子的勾当，板上钉钉跑不了。
孙悟空心里门清，单凭手上这些把柄根本动不了阉党根基。
那帮阉狗在朝堂盘踞多年，非得挖出捅破天的罪证，才能让龙椅上那位下狠手。
猴孙探子回报张让别院里有暗门机关，怕不是藏着要命的东西。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洛阳城头乌云压顶。
张府七丈高的围墙被月光劈成两半，墙根阴影里透着瘆人的死寂。
孙悟空掐了个隐身诀，靴尖轻点飞檐，落地时连片落叶都没惊动。
密室入口卡在太湖石假山缝里，孙悟空五指扣住三百斤的卧牛石，筋肉虬结的手臂暴起青筋。
石板挪开的刹那，霉变的腥气首冲脑门，石阶上幽蓝的磷火忽明忽暗，照得人脸发青。
他鞋底贴着青砖寸寸挪动，耳朵竖得笔首，但凡有个机括响动，立马就能遁地三尺。
青砖密室前，孙悟空双瞳骤然泛起金焰，火眼金睛如扫描仪般寸寸掠过墙面。
砖体夹层中似有暗格，猴爪轻按某处砖缝，三块青砖应声凹陷。
卸下半面墙砖后，暗格里赫然现出本泛黄账簿。
大圣喉间发出声短促冷笑。
翻开的内页如同毒蛇吐信，行贿者名录、黑金数目、权色交易桩桩件件罗列分明，墨迹里浸着腥臭血气。
账册边角磨损处还粘着半片带血指甲，不知是哪位忠良的遗物。
“倒要看看尔等魑魅魍魉如何遁形。”金箍棒主齿缝间迸出冷笑，掌心却稳稳收住账册。
猴毛倏然离体，在空中扭曲膨胀，眨眼间复刻出本足以乱真的假账。
真册揣进怀里时，假册页边同样浮现出带血残甲。
墙面青砖严丝合缝嵌回原位时，暗格缝隙里还特意洒落些陈年积灰。
猴王身影化作流光遁出密室前，爪尖轻轻抹平了最后半枚指纹。
刚离了别院，孙悟空捏个诀便落在终南山巅。
在山中仔细搜寻多时，终于发现一处被古藤缠绕的洞口。
这猴王闪身进了洞府。
他郑重将账簿置入其中，五指聚起金光往虚空一抓，顿时落下个布满符咒的玄铁匣。
但听得“铿”的一声清响，方槽被那铁匣完全锁死，连半分缝隙都不曾留下。
孙悟空这才收功，眸中寒芒如淬火金晶：“且容尔等再猖狂几日，待这阎罗帖现世之时，定要那群腌臜阉党血债血偿！”
猴哥藏好证物，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洛阳太学，那可是东汉王朝的顶级学术殿堂。
青石板路上往来着天南海北的学子，个个憋着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