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在断崖上投下斑驳树影,秦墨在腐叶堆里刨出三枚镇灵石。
指尖拂过石面时幽蓝纹路次第亮起,他忽然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声与灵石共鸣,像远古战场传来的擂鼓声。
"原来时空灵根需要锚点。"他捏碎灵石粉末涂抹在腕脉处,混沌气海顿时凝成七道银环。
这是守墓人典籍里记载的锁灵阵,此刻却在太古神血浸润下化作螺旋星云。
三十里外,古族长老正将传讯玉符捏成齑粉。
他背后浮现六角青铜祭坛虚影,每个棱角都钉着具干尸。"时空灵根现世的消息,该让其他古族也尝尝恐惧的滋味了。"干尸眼眶里突然涌出黑血,在祭坛刻下"弑神者现"的谶言。
秦墨对此浑然不觉。
当他第九次重构气海星云时,左耳突然传来琉璃破碎声。
刹那间天地倒悬,他看到十五岁生辰那日——矿洞岩壁上浮现的青铜棺椁竟与昨夜所见帝尸纹饰相同,棺盖缝隙里垂落的青丝缠住了他滴血的手指。
幻象崩碎时,造化玉碟碎片正在他掌心灼烧。
那些游丝般的金纹首次显现完整卦象:离位有缺,兑宫藏锋。
这是守墓人教过的太乙神数,卦象指向八十里外的葬风涧。
"你果然留有后手。"秦墨对着玉碟轻声说道。
黎明前的山风吹散了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间新生的银月印记。
当他踏出第一步时,方圆十丈的晨露突然悬停半空,折射出万千细碎光斑。
在穿越黑松林时,时空灵根首次自主震颤。
秦墨下意识伸手触碰古树,树皮突然化作流沙倾泻,露出内部中空的青铜管道。
管壁上密布的眼球状凸起物同时睁开,每颗瞳孔里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画面。
"溯光甬道?"他想起矿奴们口耳相传的秘闻。
当指尖触碰某个眼球时,冰凉的触感突然化作炽热,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正在矿洞深处叩拜某具无字碑,碑底渗出的金液正顺着他的足踝逆流而上。
现实中的青铜管道突然扭曲收缩,将秦墨弹飞三丈。
落地时他嗅到浓重的硫磺味——那些眼球正在融化,金红色液体在地上勾勒出残缺星图。
当他用灵石粉末激活星图时,西北方的天狼星突然大放光芒。
三日后正午,秦墨站在两座形似断剑的山峰前。
山涧雾气中漂浮着青铜残片,每片都刻着半枚眼睛图案。
时空灵根在此刻异常活跃,他看见百里外的云层正在形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座倒悬的青铜城郭。
当他准备催动灵根探查时,怀中玉碟突然发出凤鸣般的颤音。
山涧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某种蕴含时间法则的威压让西周草木开始逆向生长。
秦墨立刻将灵石粉末撒成八卦阵,却见阵中坤位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半截刻满太古神文的石碑。
石碑裂纹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烁着星辉的砂砾。
当秦墨试图触碰时,砂砾突然凝聚成守墓人的虚影。
老人这次没有咳嗽,他残缺的右手正指向云层漩涡,嘴角带着秦墨从未见过的悲悯笑意。
虚影消散前,秦墨听见时空夹缝里传来的模糊低语:"......别相信任何活过三个纪元的......"山风卷着砂砾灌进他的衣领,每一粒都在皮肤上灼烧出细小卦象。
夜幕降临时,秦墨在石碑旁升起篝火。
跳跃的火光里,他看见自己投在岩壁上的影子正在分裂——三道影子分别持剑、捧书、握鼎,当他想看清细节时,主影突然抬手掐灭了篝火。
黑暗中时空灵根自动运转,秦墨"看"见十里外的山谷入口。
两尊无头石像掌心托着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旋转,罗盘中心镶嵌的,赫然是与他手中玉碟材质相同的碎片。
他仰头望着两尊无头石像,它们掌心的青铜罗盘正将天狼星辉折射成扭曲的光带,那些光带在雾气中竟凝成流动的太古神文——与他眉心的银月印记如出一辙。
"喀嗒。"
玉碟碎片突然嵌入罗盘凹槽,严丝合缝的瞬间,整座山谷的地面开始蠕动。
秦墨踉跄后退时,发现脚下根本不是泥土,而是层层叠压的青铜甲片。
那些甲片随着罗盘转动依次翻转,露出背面暗红的血锈,拼凑出延向谷底的腥红路径。
三十里外的古族祭坛上,六角青铜虚影突然震颤。
正在刻写谶言的长老指尖爆开血花,他惊骇地望着干尸眼眶里涌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秦墨此刻所见景象。"弑神者触碰了葬仪之阵!"长老撕裂袖袍露出臂膀的奴隶烙印,用带血的手指在祭坛刻下三道锯齿状符咒,"传令血鹰卫,宁可焚毁整片黑松林也要把他逼进葬风涧!"
山谷中的秦墨对此浑然不知。
他沿着血色甲片铺就的路径深入,时空灵根在胸腔内震颤的频率竟与玉碟发出的凤鸣声逐渐同步。
雾霭深处隐约浮现的符文像是悬浮的星辰,每个字符都由流动的熔岩构成,却在触及他指尖时化作冰凉的星砂簌簌坠落。
当第七枚符文在掌心消融时,秦墨的太阳穴突然剧烈抽痛。
破碎的画面如利刃刺入脑海——十二岁的自己跪在矿洞深处,额头抵着无字碑渗出的金色液体,那液体竟在他皮肤上蚀刻出与如今眉心血月相同的纹路。
记忆里的守墓人拄着青铜杖站在阴影中,杖头悬挂的铃铛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那在我碑前立下的血誓,可还作数?"
沙哑的耳语惊得秦墨猛然转身,却见雾气中飘荡的青铜残片正拼合成半张人脸。
那面孔分明是更年轻的守墓人,左眼却镶嵌着与他手中玉碟完全相同的碎片。
残片构成的嘴唇开合时,西周符文突然暴动般旋转起来,在秦墨周身织就金色的茧。
时空灵根自主激发的银辉撕开金茧,秦墨喘息着跪倒在地。
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三道交错的血痕,与符文残留的光斑组合成残缺的卦象。
当他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勾画太乙神数时,那些凝固的血珠突然悬浮成九宫格,西北方位迸发的强光刺痛双目。
"坎位藏煞,巽宫见刃......"
解读卦象的低语戛然而止。
整个山谷的雾气突然凝固成胶状物质,秦墨耳畔响起万千生灵重叠的悲鸣。
他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立足处的青铜甲片己被某种锐物划出五道深痕,那痕迹里渗出的不是金属碎屑,而是散发着腐臭的黑色骨髓。
二十丈外的雾墙轰然破碎,显出个三丈高的扭曲轮廓。
那生物移动时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六条不对称的肢体在地面拖拽出冒着青烟的沟壑。
秦墨瞳孔骤缩——怪物胸腔的肋骨间,赫然卡着半块刻有"葬"字的青铜匾额。
"轮回之外的......守墓兽?"他想起矿洞壁画里描绘的禁忌,指尖己捏住仅存的两枚镇灵石。
灵根气海中的螺旋星云疯狂旋转,将西周悬浮的晨露尽数吸入体内。
当第一滴露水触及舌尖时,他竟尝到了十五岁那年误饮的"金液"滋味——那日之后,他再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矿脉深处的神文。
守墓兽的第三只眼睛在额间裂开,猩红光束扫过的区域,连雾气都开始结晶化。
秦墨贴着地面滑入两尊石像的阴影,玉碟突然发出清越的颤音。
他惊觉石像残缺的脖颈断面里,竟有青铜齿轮在红光映照下开始转动。
"天时方位......齿轮齿数......"他快速扫视转动的机括,时空灵根将每一帧画面烙在脑海。
当守墓兽的利爪撕开石像基座时,秦墨突然将灵石粉末抛向齿轮转动的间隙。
咔嗒。
西北天狼星的光芒被齿轮折射成银线,精准刺入守墓兽的第三只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秦墨借着反冲力跃上左侧石像肩膀。
他眉心血月印记突然灼烧般发亮,玉碟碎片映出的星图竟与守墓兽身上的青铜匾额产生共鸣。
"原来你也是......"
未完的喃喃自语被突然降临的寂静打断。
守墓兽的六条肢体僵在半空,胸腔青铜匾额上的"葬"字正渗出金色血液。
那些血珠没有坠落,反而逆流而上没入秦墨眉心的印记。
他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在脑内书写神文,剧痛中恍惚看见九具青铜棺椁在云层漩涡中列阵,每具棺椁的锁链都延伸向自己跳动的胸膛。
当第一滴金血完全渗入眉心时,守墓兽突然化作飞灰。
秦墨重重跌落在青铜甲片上,发现那些甲片的缝隙里钻出无数发光的根须,正贪婪地吮吸着散落的金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自己投在雾墙上的影子再度分裂——这次其中一道影子的手中,多出了柄与棺椁锁链纹饰相同的断剑。
山谷深处突然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
秦墨握紧滚烫的玉碟碎片,看见所有发光根须都在朝某个方向匍匐跪拜。
他的灵根气海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某种跨越时空的召唤混着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而在他看不见的云层之上,倒悬的青铜城郭正在缓缓调转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