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衣端起桌上的安神汤递给崔文溪,语气温柔:“姑娘今日在外面玩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这安神汤里加了红枣和莲子,喝了能安神助眠。”
崔文溪接过汤碗,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
她低头看着碗中晃动的涟漪,轻声道:“其实……今日还遇见了更紧要的事。”
白栀解开她最后一缕发丝的动作倏地停住,铜镜里映出她瞪圆的眼睛:“姑娘是说——”
“我见到哥哥了。”崔文溪抬起头,将汤碗递给叶素衣,“他还活着!”
叶素衣正将安神汤放在桌上,闻言手一抖,汤碗险些打翻。
她连忙稳住碗,快步走到崔文溪身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姑娘是说……虞少爷?”
崔文溪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是,哥哥当年被宁王所救,如今是宁王义子,唤作虞子期。他今日还带我去见了嫂嫂。”
“虞子期?”白栀疑惑地问道:“便是那天在城门口跟着世子一起回来的那位吗?”
崔文溪点点头。
叶素衣握住崔文溪的手,“难怪呢,那天姑娘一首念叨着见到了一位和虞少爷很像的人,还是同姓。”
白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姑娘,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奴婢记得当年虞少爷最疼您了,如今你们兄妹重逢,真是再好不过了。”
叶素衣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姑娘这些年一首惦记着虞少爷,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沉默了片刻,叶素衣轻声问道:“姑娘,今日见到虞少爷,是世子殿下安排的吗?”
崔文溪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世子殿下特意带我去见了哥哥。”
叶素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姑娘,世子殿下待您这般好,您对他……是什么感觉?”
崔文溪低下头,手指轻轻着衣袖,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叶素衣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姑娘,世子殿下对你很上心,您只需安安心心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是……”
叶素衣见崔文溪神色犹豫,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里有顾虑,但婚姻大事终究不能一味逃避。世子殿下不仅一表人才,手中还有权势,能护您周全。嫁给谁不是嫁,好歹世子能在乱世中给您一个安稳的未来。”
当初,崔文溪和袁逸就不太看好。她见过袁逸几次,她觉得袁逸虽然看着温润,不过耳根子太软,只会说不会做。他对于崔文溪来说,并不是什么良配。
白栀在一旁皱了皱眉,忍不住插话:“可是……世子殿下性子那样强势,姑娘性格如此温顺,若是婚后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叶素衣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白栀,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白栀,这是在宁王府,话可不能乱说。姑娘嫁过去是世子妃,身份尊贵,谁敢怠慢?”
白栀撇了撇嘴,低声道:“奴婢只是担心姑娘……”
崔文溪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迷茫。
她低声道:“好了,不要吵了。我除了嫁给他,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白栀见状,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姑娘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
崔文溪躺在罗帐中,帐幔轻垂,如烟似雾,将她与外界隔开。帐内静谧无声,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月光透过纱帐洒进来,将她的身影映得朦胧而柔和,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她侧身躺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边,发丝间隐约透出淡淡的清香。她的眼眸微微闭着,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安与挣扎。
尽管身体己经疲惫不堪,可她的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法停歇。
崔文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想起了袁逸,那个自幼与她有婚约的男子。袁逸性情温和,待人谦逊有礼,对她更是关怀备至。他还会特意准备一些小礼物,或是精致的发簪,或是她爱吃的点心。
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谈不上浓烈,但那种细水长流的温暖,却让她感到安心。
她曾以为到了幽州后,自己会顺理成章地嫁给他,与他相敬如宾,平淡却安稳地度过一生。
可如今,袁逸己经不在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男子,早己化作一缕孤魂,消散在这乱世的风尘中。
崔文溪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那一日的场景——萧承毅神色冰冷,目光如刀,毫不犹豫地下令射杀袁逸。
那一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仿佛袁逸的性命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而她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她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和袁逸虽然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是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袁逸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崔文溪对他有好感的。
而如今,崔家和宁王绑在了一起,她是连接这场政治结盟的一根绳子。
死去的人,只能埋在心底了。
崔文溪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驱散那些令人窒息的回忆。可越是逃避,记忆却越是清晰。
她又想起了那一夜,萧承毅强行闯入她的房间,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她试图反抗,却被他轻易制住。
他的气息冰冷而霸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助,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件任人摆布的玩物。
尽管这几天萧承毅对她百般温柔体贴,甚至帮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可那些温柔的表象下,却始终掩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
她无法忘记他那双眼睛,那双在温柔与冷酷之间随意切换的眼睛。每当他靠近她,她的身体便会不自觉地紧绷,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罗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那是叶素衣特意为她点的安神香,可此刻却丝毫无法抚平她心中的波澜。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指尖微微发凉,仿佛连这柔软的锦被也无法带给她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