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的晨雾还没散尽，林深己经跟着助理李阳钻进了桑塔纳。车后座堆着几箱矿泉水，是给球员们带的见面礼。
他摇下车窗，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远处渤海钢铁厂的烟囱正冒着灰烟，像根没掐灭的烟头。
“林总，这是球队资料。”李阳递来文件夹，纸页边角卷得厉害，“一线队平均年龄26岁，去年乙级联赛第六。
青训梯队在东北区少年赛拿过三次冠军，不过……”他顿了顿，“上个月U15的孩子们，连去沈阳打比赛的路费都是教练垫的。”
林深翻到财务报表那页，手指又在“欠薪三个月”的红字上。
这场景太熟悉了，2023年某支中超新军暴雷时，他在新闻里见过更触目惊心的数字。
只是没想到穿越回来三十年，中国足球还在同一条河里呛水。
“到了。”李阳刹住车。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渤海钢铁足球俱乐部”的牌子斜挂着，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抓革命促生产”的旧标语。
“跟荣教练约好的。”林深递上红塔山。老头眯眼瞅了瞅烟盒，突然扯开嗓子朝里喊：“老荣！真有傻大款来买球队了！”
训练场边，五十多岁的荣行正在带队员跑圈。听到喊声，他抹了把汗小跑过来，洗得发白的运动裤上还沾着草屑。
“林老板您这么早就过来了”他喘着粗气握手，掌心老茧硌人，“您先看场训练？孩子们听说有人接手，今早五点就起来加练了。”
场上正在打分组对抗。右边锋接球瞬间，林深脑子里“叮”地弹出数据：【张卫国，18岁，技术3星，心理抗压2星半，建议改踢边后卫】。
他下意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前世玩FM时，他也总把潜力不足的前锋改造成边卫。
“那个7号，”林深指指正在追球的小个子，“让他试试右后卫。”
荣行愣了下，掏出小本记了几笔：“您眼光毒啊！这孩子速度够，就是传中老踢呲。上周对天津二纺机，对方就是专打他这路……”
话没说完，场上突然响起惨叫。中锋李铁柱抱着腿在地上打滚，队医拎着医药箱冲过去。
林深瞥见数据栏里鲜红的【旧伤复发概率：72%】，太阳穴突突首跳。这要搁2023年，早该做运动机能评估了。
“老毛病了。”荣行叹口气，“医院说是什么……髌骨软化？反正治不起。这孩子家里还有俩妹妹上学，上月刚把比赛奖金寄回去。”
林深摸出支票簿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1994年大连万达夺冠时，小王陶他们举着五十万奖金支票合影的模样。
如今这支球队的转会费，还不够后来郑之一年的年薪。
“八十万，连人带基地。”他唰唰签好字，“下午就转账。”
荣行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老教练突然退后两步，冲着训练场深鞠一躬：“全体集合！给新老板磕个头！”
“别！”林深一把拽住他胳膊，“荣指导，我要的是踢现代足球的爷们，不是旧社会的学徒。”
他抓起哨子猛吹一声，冲着愣住的球员们喊：“都听好了！下月开始工资翻倍，队医换市医院的专家。
但谁要是再抽红塔山——”他踢了踢场边的烟头，“加练二十组折返跑！”
人群里爆出欢呼。几个小球员把李铁柱抛向空中，差点撞歪球门横梁。
荣行悄悄背过身，用袖口抹了把眼睛：“林总，我带您看看青训营？”
所谓的青训基地，其实是钢厂废弃的仓库。墙缝里长着野草，水泥地上用白灰画着边线。U12的小球员正在练头球，用的还是厂里赞助的钢盔安全帽。
“这是咱们的希望之星。”荣行拉过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杨小虎，他爹是厂里锻工，祖孙三代都在这踢球。”
林深扫了眼数据：【杨小虎，12岁，成长性4星，身体4星半，心理5星，技术缺陷：左脚仅1星】。
他蹲下来拍拍男孩肩膀：“明天开始，每天加练两百次左脚传中。”
“可俺爹说……”孩子怯生生往后缩，“说踢球不如学打铁实在。”
“告诉你爹，”林深摸出张青训合同，“签了这，每月补贴三百块——够买三袋白面。以后你踢球好了，工资翻个一百倍都有可能。”
他转头对荣行说：“青训营全部铺地暖，钱从我私人账户走。孩子天天在冰碴子上练球，半月板能好才有鬼。”
荣行摸出老花镜细看合同，突然指着一处条款：“文化课每天西小时？林总，这……耽误训练咋整？”
“许亘宝的崇明基地就这么干的。”林深摸出笔记本，上面贴着1992年国奥队兵败吉隆坡的剪报。
心里却想着：“02世界杯那批国脚，范将军、马天哪个不是体校文化课打底？光会踢球不行，得用脑子踢。”
正说着，食堂方向飘来焦糊味。
所谓的球员餐厅，不过是彩钢板搭的棚子。大师傅正抡着铁锹大的锅铲炒白菜，猪油在铁锅里滋滋作响。
“从明天起换橄榄油。”林深扯着嗓子喊，“再去雇个营养师——要体院运动医学毕业的！”转头看见荣行欲言又止。
他补了句：“您放心，工资不走俱乐部账，我自掏腰包。”
回市区的路上，李阳终于憋不住问：“林总，咱是不是太急了？青训投入这么大，三五年都见不着响……”
林深：“放心，久久为功，我烧的起。”
手机突然震动，是冶炼厂发来的传真。林深扫了眼青训基地设计图，在“医疗室”旁边重重画了个圈。
前世里，多少天才毁于庸医之手？这次，他要给每个梯队配全套运动康复设备。
夜幕降临时，俱乐部办公室还亮着灯。荣行带着老花镜在研究林深给的训练手册，上面密密麻麻标着荷兰青训体系的笔记。
窗台上摆着新买的金嗓子喉宝——老教练下午喊哑了嗓子，却笑得像捡了宝。
“荣指，该下班了。”保安老张来锁门。
“再等等，”荣行把1990年亚运会中国队的合影塞进相框，“得把新队徽设计好，林总说要印上‘钢铁雄心’西个字。”
海风掠过训练场，刮得新换的球网猎猎作响。更衣室里，杨小虎正借着路灯练左脚传中，皮球砸在墙上又弹回，声响规律得像座永不停摆的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