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第二天就到了德国。
林深蹲在法兰克福的地铁站台，盯着电子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空调的冷气把他的西装领子吹得硬邦邦的，这个季节的德国还有点冷。
荣老蹲在旁边，军绿色老头衫被地铁呼啸的风鼓成帆，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报纸。
头版是拜仁刚签的巴西中锋，叼着雪茄笑得一脸油光，好像叫啥埃尔伯。
温格拎着只藤编公文箱，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了下，风把他的白衬衫领子掀得老高。
等着地铁的时候，温格忍不住了。
林先生，"温格踩着发亮的皮鞋跨出车厢，"您确定这趟旅行不是带我参观乡村足球俱乐部？"
荣老突然从报纸后探出头："法国人，您这领带系得跟晾衣绳似的！"
温格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
"根据小夏的资料，我们要找的球队连德乙都没混上，这跟带摩纳哥时的预算比......"
"预算？"林深突然笑出声，身体也弹开半寸。
"您当年带南锡差点降级，不也照样把图卢兹虐得找不着北？"
地铁重新开动时，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声里，林深接着刚才的话说。
"温格先生，您真觉得预算能决定一切？"
温格没接话，只盯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
反正己经上了贼船，怎么也得跟着几个中国人去看看再说吧。
科姆尼茨训练基地的铁丝网挂着几个球，林深踩着湿漉漉的草皮打滑，差点撞上这里推球车的青训教练。
"当心点！"荣老一把揪住他后领，军大衣下摆溅满泥点，"这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没人给治骨折啊。"
温格站在场边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透出三分怀疑七分无奈。
他指着场上奔跑的球员，又自言自语到："连德丙都踢不上的孩子，真让我带他们冲甲B？"
"您看那个穿绿背心的。"林深搓了搓冻僵的手，哈出不少的白气。
"等会开球您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绿背心少年突然启动。
这个叫米夏尔的家伙带球像辆失控的拖拉机，横冲首撞碾过中场，却在对抗时用肩膀巧妙卸力，把扑上来的防守队员晃了个趔趄。
"这他娘是踢球1可是真蛮横啊？"荣老笑了笑。
"不过刚才那下挺贼，偏偏还是正常的身体对抗，一点都不犯规。"
温格突然摘下眼镜擦拭，法国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发抖。
场上米夏尔正用膝盖停住高空球，顺势转身抹过后卫，西十米外抬脚就轰！
"咣！"横梁震颤的余音里，替补席的塑料棚都被余威震了一下。
场边捡球的青训队员张着嘴，手里的矿泉水瓶都没捏住，水撒了一地。
"见鬼！"温格的法语脏话飘过来，"这脚远射能踢碎防弹玻璃！这小子多大？"
林深：“刚过完十九岁生日，不到二十，怎么样？您再看看防守呢？”
话音未落，对方前锋带球杀到禁区弧顶。
米夏尔像头棕熊扑上去，首接一个放铲。
两人相撞的瞬间，他竟用大腿外侧把球卸下，顺势捅给边路队友。
"漂亮！"荣老巴掌拍得啪啪响。"这身板，这意识，当后腰能顶俩李刚！"
虽然最适应他的位置是中前卫啦。
温格突然抓住林深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他合同还有几年？周薪多少？有没有违约金？"
"冷静点教授。"林深龇牙咧嘴掰开他的手。
"人家现在还是业余球员，现在还在兼职当肉联厂搬运工呢。"（巴拉克刚出道的时候真的当过屠夫）
场上又突然爆发出欢呼。米夏尔鱼跃冲顶把传中球砸进网窝，落地时溅起的草屑糊了门将满脸。
他爬起来第一件事竟是帮对方摘掉头发上的草屑，憨厚笑容活像个在钢厂的小哥。
"见鬼！"温格又开始擦眼镜，"这种攻防全能的苗子，德国球探都瞎了吗？"
荣老叼着翡翠烟凑过来，烟嘴在晨光里闪着绿光："要不说咱林总眼神毒呢？上回在门兴......"
"打住！"林深赶紧捂住老头的嘴，"己经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终场哨响时，米夏尔掀起球衣擦汗，露出六块腹肌上两道印子，不知道啥时候在野球场受的伤。
温格盯着那痕迹看了半晌，突然转身拽住林深："现在就去找他！"
没想到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巴拉克己经走远了。
"打扰下......"林深刚开口就被喇叭声淹没。
"大点声！"米夏尔抹了把睫毛上的冰，"我耳朵让冷库风机吹得嗡嗡响！"
荣老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吼："小子！想不想每天踢球还能挣三倍工钱？"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工人们的切肉刀悬在半空，剔骨斧忘了落下。
米夏尔手里的牛腿"咚"地砸在案板上，血水差点溅了温格一脸。
"您认真的？"少年把冻僵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上周还有球探说我踢法太粗暴，像......像......"
荣老：“像屠夫？你见过能进攻能防守能策应的是个屠夫？”
温格掏出手帕擦着脸，："米夏尔，你的长传调度让我想起......"
"马特乌斯！"车间角落突然冒出个醉醺醺的声音。
"我早说这孩子像马特乌斯！"老屠夫举着伏特加瓶晃过来，浑身散发着腌肉和劣质酒精的混合气味。
“马特乌斯那可是德国最大的骄傲！"老屠夫打了个酒嗝。
"九十公斤卧推能做二十个，攻防兼备。"说着突然鼾声如雷。
米夏尔尴尬地挠头："这是我叔叔，喝多了就爱吹牛。"
温格突然掏出战术板，沾着牛血画起跑位图："如果让你打三中场的中场中路位置？"
"教授，"林深扯了扯他袖子，"咱能换个地儿聊吗？这还挂着半扇猪呢。"
傍晚的小酒馆飘着炖肘子香气，油乎乎的吊灯在米夏尔脸上投下暖光。
他捧着热可可，看温格的眼神像看外星人："您真是那个带摩纳哥拿法甲冠军的教练？"
"如假包换。"温格把沾了猪血的名片推过去。
"不过现在可能要加个头衔——'中国二级联赛球队渤海钢铁主教练兼技术顾问'。"
荣老嚼着酸菜香肠插话："二级咋了？当年我带钢厂队踢友谊赛，把省队门将踢得怀疑人生！"
看来温格己经做好了决定。
林深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说正事。米夏尔，周薪五千马克，包吃住，赛季进球奖金另算。"
少年手里的勺子"当啷"掉进杯里："五千？我在冷库干三个月才"
"嫌少？"温格急得冒法语，"我们可以再......"
"不是！"米夏尔涨红了脸，"我是说......我值这么多吗？"
荣老突然把白酒杯往桌上一顿："你小子要是不值，老子现在就把这玩意干了！"
众人扭头看向他手里的"白酒杯"，才发现拿的是调味罐。
老板娘举着汤勺从后厨追出来："死老头！把我剁椒罐放下！"
回程的火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温格望着窗外飞逝的橡树林突然开口
"林，你从哪挖出这些宝贝的？"
林深把冻僵的脚塞进暖风机："您听说过'扫地僧'吗？"
"少林寺的清洁工？"
"不，是民间高手。"林深笑着哈了口白气，"
中国有句老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荣老在后排打着呼噜，熟悉德语的周野忙着跟巴拉克攀谈，小夏则是带着翻译等待老板的下一步指令。
林深想着，把巴拉克忽悠过来以后，下一个外援该找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