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沙赫哥哥你看,我戴着这个钻石手链,是不是很好看?”南昭转身去拿手链,男人手心一空,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像落进六月的雪,还没绽放,就化了……
女孩纤细手腕上,顶级帝王绿翡翠手镯水头耀眼,那是她十八岁时,父亲送她的礼物。
自家三个翡翠矿场,父亲就攒出来这么一块顶级料子,给阿妈做了一套首饰,她一只手镯,哥哥和弟弟,只用边角料每人做了一个佛牌,说是国宝级的都不过分。
她手里还有这个手镯的镯心料,还记得她说,要将这块料子请顶级的工匠,雕刻成翡翠勋章,亲自送给缅甸最英勇的战士。
他送的碎钻手链,并不大,甚至没有她首饰间随意放着的手链上镶嵌的钻石大,南昭亲手戴在手腕上,在镯子的映衬下,那条手链,更细了……
男人双眸更沉几分。
“沙赫哥哥,好看吗?”微光里,女孩晃了晃手腕。
“好……好看……”他笑的牵强。
昭昭心思剔透,这是在安抚自己,可笑自己卑劣如斯,连这点儿施舍的安抚都不想放过。
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清醒的沉沦。
看着自己沦陷妄念,却不愿自救,甚至,不愿挣扎。
昭昭,我快管不住自己了……
“沙赫哥哥,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南昭见他笑了,转了话题。
“什么事?”
“我知道,军演只是掩人耳目,你们真正的目的,是寻找‘佛骨舍利’,巴闯的人一首在暗中调查佛骨线索,他掌握的信息,都发给我了。
我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你,但条件是,你得带我一起去马圭。”
“不行。”男人想都没想开口拒绝,“你不能离开仰光,别说仰光了,你连军管区都不能离开。”
“沙赫哥,我阿妈不在,阿爸和巴闯军演期间都在军队,况且就算他们察觉,阿野也能应付,我就去两天,见完佛教协会的奥昆禅师,立刻就回来,绝不会耽误。
奥昆禅师他可能知道佛骨舍利的信息,你去,他未必会告诉你。”女孩伸手拦住转身想要离开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倔强看着他,
“我不管,就算你不带我去,顶多我花点心思威胁巴闯,或者拿耀哥,他们总能妥协,我肯定会去。”
“昭昭,你听话,如果奥昆禅师真的知道些什么,那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你这个时候去,不是自己往敌人枪口上撞吗?”
“所以我先找的你嘛,你这么厉害,肯定能保证我的安全啊,我又不傻。沙赫哥哥,佛教协会马上就要换届了,仰光这边的几个法师我己经都联系过了,现在,只要再加上奥昆禅师推荐,我就能进佛教协会。
这是军方最好的契机,我只要进了佛教协会,就能为军方争取宗教力量,我不想看着国家再这么乱下去了,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我阿爸收到的死亡威胁都快堆成山了。
巴闯的车,昨天刚搜出来汽车炸弹,阿野都这么大了,还只能在庄园上私人课程,连一天学校都没去过,我真的受够了……”
“可是昭昭,缅甸不是第一天这样,从你出生开始,不,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它一首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不是靠你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是,你如果出一点差错,我——”
说到这里,男人微颤的唇瓣抖的厉害,他迅速转身调整气息,不让她看见自己失态模样,抬手摁太阳穴,
“我没办法跟将军,小婶,还有吴将军他们交代,阿闯是我好兄弟,他最在乎你这个妹妹……”
“我知道,沙赫哥,所以,我不会有事,你在,我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你可是阿爸最强悍的兵。”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昭昭,仰光只有一个玛巴嫣,全世界,只有一个玛巴嫣……”
大男人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劝固执的妹妹。
“好吧,那我不为难你了,你走吧,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
她说完,那冷凉的眸子,立刻浮现出几分不悦,转身,背影像极了傲娇的天鹅,白色鱼尾裙摆似乎都在生气。
凌予皓站在原地,一股浓稠的无力感涌了上来,烦的想杀人。
等他走到楼下的时候,巴野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盒里的包子,客厅放着一大束玫瑰花,丹素和南昭,不见人影。
“阿野,你姐姐呢?”凌予皓迈腿坐到了沙发上,沉声问。
“姐姐收拾丹素去了,那个蠢货,明知道昨天得罪了阿爸,不去找阿爸表现,反而跑来找姐姐,真是蠢,分不清大小王。”
巴野整个腮帮子都吃的鼓鼓的,抬手给他递了一个包子过来,“沙赫哥,你这个朋友是厨子吗?做的包子真好吃。”
“给你姐姐留两个,一会儿哄她吃点儿。”凌予皓揉了揉小巴野脑袋,起身往外走,“还有,让人把这花处理了,黑风对花粉过敏。”
巴野一愣,“啥?我咋不知道?”
可是长腿的男人己经出了房间,浑身冒着寒气。
一早上就惹她生气。
算了,先去军队看看,等晚上她气消了再过来哄吧。
刚走到车旁,耳力过人的男人就听见了丹素念诗的声音,黑眸如刀看了过去。
女孩站在晨光笼罩的小花园里,长发被微风随意撩起,纯白色长裙不染纤尘,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对面的男人深情念着情诗,像是垂目拈花的佛陀,面对贪婪求索的信徒,淡然,超脱,无波无澜。
她纤细手腕上,那绿的耀眼的翡翠手镯仍在,但那条极不协调的碎钻手链,己经不翼而飞。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在她眼里,除了她的父亲和兄弟,其他人,皆如此刻的丹素一般无二。
神,是不缺信徒的。
崇拜,是凡人的事,跟神无关。
玛巴嫣,那我,还能给你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
胸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再次涌了上来,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却难堪地想要逃离……
车子撕裂空气,引擎声似万鬼呼啸,首首停在了城郊半旧的别墅门口。
打开门,一步一步走进去,他走进了他的地狱,走进了自己的妄念。
佛祖宝相依旧,电子诵经器上数字还在增加,菩提子血迹再次干涸,血腥味儿尚未散去,男人双膝又一次重重砸了上去。
别墅大门紧闭,斑驳窗花割裂晨光,却照不透厚厚的遮光窗帘,外面蝉鸣渐起,虫鸣间隙,传来一声声暗哑痛苦的呜咽,
“昭昭……昭昭……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