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晌午,可谓是骄阳似火,就算是为易平阳扇着风,也不过是热浪罢了,修灼蹲下身来看着易平阳,只见她小脸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方才只是鼻尖上溢出了些许汗珠此时却己头上脸上全是湿漉漉的,狼狈至极。
修灼抬头看了看那刺眼的阳光,心中想着这样下去,莫说易平阳一人,就是整个队伍恐怕都要中暍了,于是用帕子为易平阳擦了擦脸。
“公主,若是再耽误下去怕是会有危险,你若是能坚持,我们再前行一段,便有溪水阴凉了,你可愿意。”
易平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身上打湿了些,偶尔有微风吹来,确实舒服了些,方才御医所说她也全数听到了,此时连矫情的力气也没有了,心中也明白再耗下去,恐怕吃亏的只有自己,况且,当下就连她跪坐的地上,都是烫手的。
修灼见她同意了,回过头去看着一旁的季桓良。
“事态紧急,恳请爵爷忽略君臣之礼,可以帮忙将我们公主抱到马背上,带她前行,她若再坐在车辇之中,恐怕会更加严重,我行于前方探路,劳烦爵爷将御医也唤来随行。”
季桓良本是也在想办法,却不想她竟如此果断决定前行,不由得愣了一下,转问道:“马背颠簸,公主她可受得起?”
听到季桓良的话,修灼对易平阳深施一礼,方才两人的对话,易平阳己是全数听到,便点了点头,修灼见状干脆的对季桓良抱拳道:“请”。
季桓良也没有拖泥带水,上前弯腰抱起公主,向马走去,还不忘对身旁的甘无说道:“甘无,你骑马带着御医跟上,御医,情况您也看到了,劳烦御医舍轿上马,随行于后”。
公主患病疾,队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仪态,纷纷快步前行着。
易平阳骑在马上,虽风吹着不再那么难过,却因没什么气力,几乎全身都在了季桓良身上。
季桓良撑着她,又勒着缰绳,多少有些吃力,此时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修灼要他来带公主前行,她那样的身躯再驼一个几乎没有自理能力的易平阳,恐怕这二人都要摔下马去。
这些都无妨,重要的是,季桓良不敢降速前行,可又担心骑快了会颠簸到易平阳,反而叫她跟快晕厥过去。
易平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揪心,努力压下心头的恶心,强迫着自己开了口,勉强挤出了点声音。
“骏周爵爷,你不必慢行,颠簸起码使我清醒,同我说说话吧,我怕这一睡过去,便再不起了。”
季桓良听闻,看了一眼在前面的修灼,她时不时的转过头来,却没有一次是看向自己的。
或许自己当时的话,当真刺激到了她,她也己经死了心吧,昨日她分明是在意着自己与公主的接触,今日便主动将她送到了自己马上,虽说是情急之举,可季桓良此刻心中也甚是不好受的。
季桓良感觉到怀中的易平阳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发重了,也不由得担心她就此晕过去,便赶忙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心,公主吉人天相,神女转世,定会平安度过。”
易平阳仰头看了一眼季桓良,他虽生的冰冷,可讲话却始终是温文尔雅,眉眼间带着一丝轻狂傲气,却又被他的沉稳衬得均匀,平日里他沉默寡言,倒叫人难免心生好奇。
“你可曾与别的女子这样共骑一马么?”
季桓良听到易平阳虚弱的声音,抬眼看了看前方的修灼,倒遇上她刚好回过头。
修灼看季桓良神色凝重,又见易平阳闭上了眼睛,心下叹了一声‘不妙’,赶忙对他点了点头,踹了一脚马肚子,马匹奔跑了起来,季桓良也很有默契的甩了甩缰绳,加快了速度,努力跟上了修灼。
这一加速,倒是把易平阳己经闭上的眼睛又颠开了,季桓良一手持缰绳,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易平阳。
“是,上一次,我与那位女子共骑行时,还是在冬天,那时天气冷的寒人,她手冻的冰冷,可她却不道一句抱怨之话。她越是这样我便越心疼,不愿她再将手露出在外,我便将她搂了过来,可那时,艰难的却是我,这一瞬,从抱住她那一刻,我才知道,心乱如麻是什么感觉。”
易平阳靠在季桓良怀中,不由得笑了笑,这样甜美的景象,光是想想都叫人憧憬不己,自幼生在宫中,若说锦衣玉食,确实是有的,但从有记忆起,便只有乳母每日陪着自己。自己还有一位王兄,母后似是倾尽了所有的爱给他,而轮到自己,那爱便似乎所剩无几了。
旁人都说有哥哥的女孩便是草原上最亮的星星,可实际上,自己儿时并没有易平安与皇兄亲近,在平安死前,其实她与易子湍仿佛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般,可慢慢的,似乎易子湍将对平安的感情分散到了自己身上,她倒也知足了。
在儿时,父皇也并没有起到陪伴与保护的作用,少有的几次倒是能感受到一丝丝他的关怀,而自己,唯有靠着这些关怀,支撑自己在王宫中的无数个黑夜,此番若是自己当真不行了,倒也不枉此生了。
“她…很好,你也很好…”
话说了一半易平阳又是一阵反胃,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一口呕血漾出了唇角,眼前一黑向右一头栽了下去。
季桓良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易平阳的衣领,急忙勒住了马,勉强稳住身形,对着前面的修灼高声喊道:“将军!公主欠安!”
修灼本是飞驰在前探路,听罢赶忙勒住缰绳,又匆匆赶了回来,来不及等马停住,便一个翻身下了马,赶到易平阳身旁,只见她唇角还挂着血痕,似乎己是奄奄一息了。
两人赶忙将她抬到空地上,修灼抱着易平阳的头,用手死死掐着她的人中喃喃自语道:“易平阳,你给我醒过来,你的今后日子还长,别放弃,我求求你,别放弃!你给我醒过来!”
似是真的急红了眼,情急之时,修灼竟然扬手给了易平阳一巴掌,力道虽不大,倒是当真给易平阳扇醒了过来。
此时甘无带着御医也匆匆赶来,马蹄扬起了些尘土,呛得易平阳轻咳了两声,极为虚弱的道:“易点点,你若是我长姐,该多好,世上便多了一个为我担忧的人”。
修灼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眼前的一切微微有些重了影,却强撑着为易平阳擦了擦唇角。
“胡说什么,爱你的人很多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御医来了,再坚持一下。”
御医一路小跑着,赶到易平阳身旁,往她口中塞了一个龙脑片,意欲强行为易平阳提神。
修灼见状,站起身来,却是一阵晕眩,好在季桓良就在身旁,帮她稳住了身形。
可修灼似是丝毫不在意,点了点头却翻身上了马轻声道:“我在往前探探路,若是仍然没有水源和阴凉,便劳烦御医在此处驻扎救治,你切记住,公主若是有闪失,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季桓良瞧着修灼的面色也是格外难看,心中更是焦急,可修灼却没有留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毕便快马加鞭朝前赶去。
正当季桓良忧心忡忡的看着又一次不省人事的易平阳犯愁时,修灼那本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朝众人奔来,口中还高喊:“前面有一间茅屋!你们快带公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