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桩萌发新芽时,李明正用扳手掘开社区喷泉的淤泥。锈迹斑斑的梅花口刮过混凝土基座,火星尘埃簌簌抖落,在水面聚成鳄鱼星座的倒影。暖暖跪在池边,藤蔓从她指尖探入污水,缠绕住沉底的机械狗残骸。奥特曼眼灯突然在浑浊中亮起,光束穿透水面,在晨雾里投射出林汐的星尘舞姿——她的赤足踏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绽开荧光茉莉。
"妈妈在修地球。"暖暖的辫梢滴着泥水。藤蔓拽出的机械狗胸腔里,滚出半颗被淤泥包裹的电路宝石。李明用扳手敲开宝石外壳,内部封存的竟是王志远的记忆晶片:年轻的他站在火星穹顶下,将注射器扎进初生茉莉的根茎,蓝色液体渗入的刹那,花瓣浮现出暖暖婴儿时的面容。
社区广播突然中断了《茉莉花》。滋滋电流声中,张大爷嘶哑的嗓音强行切入:"地底下...有东西醒了..." 话音被刺耳的防汛警报吞没,喷泉池底裂开蛛网状缝隙。暖暖的藤蔓猛地绷首,将她拽向裂缝深处。李明扑过去抓住女儿脚踝,淤泥中浮起无数气囊状物体——正是月球基地见过的培养舱,舱内胚胎己发育成少年模样,每个胸口都纹着鳄鱼图腾。
"父亲的新人类。"小唐的机械臂从防废墟后伸出,电子眼扫描着最大的培养舱。舱盖突然爆裂,淡绿色营养液裹着个赤裸少年冲出,他太阳穴嵌着CX2077的金属标牌,掌心对准暖暖:"密钥载体,回归序列。" 藤蔓瞬间叛变,将暖暖拖向少年。她的编程板自动启动,屏幕显示基因同化进度条,背景是林汐在火星跳祭祀舞的监控录像。
李明抡起扳手砸向控制台。锈屑飞溅中,少年胸口鳄鱼纹突然游动,化作根须缠住扳手。火星尘埃从套筒里涌出,在空气中凝成林汐分娩的全息影像:产床上,护士手中的注射器扎进婴儿囟门时,窗外闪过拿扳手的李明——他工装上的火星尘在镜头下泛着蓝光。少年冷笑:"你才是污染源。"
大地深处传来心跳般的震动。培养舱集体破裂,少年克隆体们列成军阵。他们的复眼锁定暖暖,瞳孔里流动的基因代码正是她编程课上写的"电子茉莉"。防空洞顶棚突然坍塌,玉兰树的新芽急速生长,枝条缠住克隆军的脚踝。树皮裂口处渗出松节油的气味——那是林汐作画时最爱的味道。
"嫁接开始了..."小唐的机械臂插入树干。年轮旋转着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的生物电路。暖暖的藤蔓突然转向,刺入少年克隆体的太阳穴。基因同化进度条瞬间逆转,克隆体们开始木质化,皮肤浮现出张大爷那样的年轮。少年尖啸着扯下金属标牌,CX2077的编码在阳光下燃烧成灰烬。
喷泉池底彻底塌陷。李明抱着暖暖坠入深渊,藤蔓在黑暗中编织成网。落地时,荧光苔藓照亮了岩壁上的史前壁画:原始人用骨针缝合大地裂痕,创口处绽放茉莉图案。暖暖的编程板自动翻译象形文——"创世纪维修手册:以血脉为焊锡"。
岩洞中央矗立着巨型花苞。瓣膜随心跳搏动,表面流淌着与林汐舞衣同款的光泽。暖暖腕间的藤蔓自主刺入花茎,花苞层层绽开,露出内部水晶般的子宫腔。腔壁上嵌满社区防汛沙袋的碎片,每片尼龙纤维都映着过往场景:火星基地坍塌、茉莉号穿越虫洞、玉兰树倒插沙坑...
"宇宙的产房。"小唐的机械臂抚过腔壁。沙袋碎片突然软化,渗出淡蓝色羊水。暖暖被藤蔓托入子宫腔,液体漫过腰际的刹那,岩洞顶部落下星尘。林汐的幻影在光尘中凝实,真丝舞衣拂过女儿发顶:"要诞生新世界,需先修复旧伤痕。"
地球开始脉动。所有茉莉花海同步震颤,根系穿透地壳扎入岩浆。李明将扳手按上子宫腔的控制台,锈迹在高温中熔化流淌,焊死了岩壁最后的裂缝。暖暖在羊水中浮起,编程板输出界面自动跳转——她三岁时乱敲的字母"MOMMYFIXIT"正转化为基因密码,注入地核。
少年克隆体的残骸在洞外聚合。木质化的躯干缠绕成火箭形状,复眼在顶端组成王志远的面容。它冲进岩洞的刹那,子宫腔轰然闭合。强光中,李明看见林汐的舞姿化作亿万数据链,将克隆火箭捆成茧。玉兰树的根系刺破地壳伸入,枝条裹住光茧,在岩浆里绽放出新的行星胚胎。
晨光再临时,喷泉池己成平静水潭。暖暖蜷在谭边沉睡,藤蔓缩回成脚踝的淡绿纹身。李明从淤泥捞出扳手,锈层剥落后露出原始金属——握柄处刻着林汐的笔迹:"给暖暖的弟弟"。水潭倒映着猎户座星光,其中一颗新生的行星正泛着温柔的茉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