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紧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萧恪走出洗手间。
教学楼走廊被下午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与开着空调的教室形成鲜明对比。他步履平稳地走向高二一班的教室。
当他推开高二一班后门走进去时，教室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松弛。
一部分同学在整理书包准备放假，或摊开各科试卷、习题册，争分夺秒地利用这半节课的时间进行最后的复习冲刺。
低声的讨论声如同蜜蜂振翅，窸窸窣窣的翻书声是主旋律。
萧恪刚在座位上坐下，萧恪就察觉到身后动静不对。
林恒并未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参与讨论或翻书，而是低着头，嘴角挂着隐秘而抑制不住的笑意，两根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戳、滑动。
苏伟恒探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又埋头去做自己的物理压轴题了。
萧恪转过身，屈指轻轻敲了敲林恒的桌面边缘，压低声音：“这么勇？”
“高考可以查分了，我在和苏媃聊天呢。”林恒闻声抬头，把手机屏幕朝萧恪方向飞快地侧了侧，“而且一会儿就下课放假了。”
正在整理化学笔记的林婉清也转过了身，清澈的目光带着好奇看向林恒。
“哦？出分了？”萧恪挑了下眉，“结果如何？”
林恒显然正处在消息传递的兴奋点上：“她还在查系统，网页卡的要死…等会儿等会儿！”
几秒钟后，林恒猛地吸了口气，声音都提高了半个调，随即立刻意识到不妥，强行压了下去，脸上是巨大的惊喜：“来了！665！”
“665？”苏伟恒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不错啊，比上次模拟考高3分。”
林婉清眉眼弯了弯，露出温和的笑容：“恭喜苏媃学姐了。”
萧恪也点头，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发现想不起来，于是随口道：“嗯，是个好分数，应该稳了。”
林恒显然对这个分数极为满意，比自己考了高分还高兴：“稳！太稳了！她自己都激动坏了！华夏政法大学法学专业，去年在咱们省的分数线好像是645？妥妥高出20分！”
“那就好。”萧恪简短地应道，语气里带着对朋友达成目标的欣慰，“替我们祝贺她。”
“一定一定！”林恒乐呵呵地应着，手指继续在屏幕上飞速打字，显然忙着和自己的女友分享这份喜悦，也迫不及待地转达着来自同桌们的祝福。
林恒把祝福传递完毕后，又和苏媃聊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终于，悠扬的下课铃划破了教室的寂静，宛如一声解放的号角，桌椅碰撞声、谈笑声迅速热烈起来。
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教室，卸下沉重的书包，把笔袋塞进抽屉深处。
萧恪习惯性地把最后做的那张物理卷子折好放整齐，旁边的林婉清正细致地将几本核心教辅归拢到一起。
身后的林恒则迫不及待地将书本一股脑扫进书包，只留下一个手机和钱包揣进裤兜，探头问苏伟恒：“苏仔，走不走？打球？”
苏伟恒正合上厚厚的数学竞赛习题集，闻言摇摇头：“不了，回家。去吃我姐的庆功宴，顺便述一下苦。”
“行吧，”林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拍了下前面萧恪的肩膀，“萧哥，嫂子，你俩呢？”
萧恪扣上笔袋，和林婉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份考前的沉静和一丝难以言说的默契。
林婉清浅浅一笑，萧恪对林恒道：“二人世界，你懂的。”
“得令！”林恒也不纠结，爽快地背上几乎没装几本书的包，“那我先撤了！”
他像一阵风似地掠过旁边刚整理好书包的林州，还不忘招呼一句：“州哥，一起走啊？”
林州从桌斗里抽出一颗半新的篮球，闻言咧嘴一笑，拎起书包挎上：“走着！”
两个高个子男生身影交错，挤过门口喧嚣的人流，伴着篮球沉闷的拍打声，脚步声和少年人独有的喧闹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里迅速变得空旷。
“走吧？”萧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而清晰。
他单肩挂着沉甸甸的书包，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各科资料，一手搭在椅背边。
林婉清“嗯”了一声，拿起自己的帆布书包，随他一起走出教室门，融入教学楼里稀疏起来的人流。
“想看点什么？”萧恪自然地放缓脚步，与林婉清走在校道旁枝叶稀疏的树荫下，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
林婉清歪头想了想，“轻松点的吧？这个新上映的喜剧片好像评价不错。”
“好。”萧恪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就近商场，五点十五分那场，时间刚好。”
他顺手买好票，选的是靠近中间但并不打扰后排的靠后位置。
商场里冷气充足，与室外如同两个世界。
周末伊始加上高考放榜日，影院大厅人头攒动，多是刚结束学期、急于放松的年轻脸庞。
萧恪和林婉清取了票，又等林婉清买了小份焦糖爆米花和饮料，检票进场。
影片是纯正的爆米花喜剧，笑点密集到有些夸张。
黑暗中，伴随着银幕上演员滑稽的表演和荒诞的情节，影院里爆发出阵阵哄笑。
林婉清起初还矜持地抿嘴轻笑，很快便被接踵而至的笑点攻陷，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她下意识地侧身靠近萧恪，肩膀因笑声而轻颤。
萧恪看着她少见的彻底放开的笑颜，眼神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的弧度温柔而纵容。
近两小时的欢笑仿佛洗涤了所有学习带来的疲惫。
走出影厅时，林婉清感觉脸颊都有些笑酸了，心情却如同被阳光晒透的棉絮，轻盈而蓬松。
晚餐选在一家氛围安静、绿植环绕的西餐厅。
柔和的灯光打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香草的混合香气，与影院的热闹截然不同。
侍者送来菜单，萧恪熟练地点了两人份的安格斯牛排、一份凯撒沙拉，又点了两杯温水。
等待上菜的间隙，适才影院带来的欢乐余波仍在，但话题很自然地，如同顺流而下的小舟，滑向了更远的未来。
萧恪用餐巾轻轻擦拭着手指，目光坦诚地看向对面灯光下更显柔美的女孩，“想过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明年就该我们了。”
林婉清几乎没有犹豫，清澈的眼眸映着暖黄的灯光，闪烁着明确的光芒：“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意料之中，但萧恪还是语气里带着真诚地问道：“怎么想到选这个？”
“嗯，”林婉清微微点头，拿起水杯轻啜了一口，嬉笑道：“就业前景好，且...有挑战性。”
“有我在，你其实不必考虑那么多的，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清晰的表达，“我很喜欢一部动漫，叫做《超能陆战队》，两年前我姐带我看的时候我就在想，未来的某一天在人工智能领域干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愈发笃定，带着对未知领域的向往和信心。
萧恪认真听着，专注地看着她谈及未来时眼中焕发的光彩。
这光彩比头顶的灯光更吸引人。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那我也选这个。”
“啊？”林婉清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个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 她有些语塞，声音放得更轻，“那你的音乐？”
“完全可以选个轻松点、时间自由的专业，或者…管理类？这样你才有精力好好经营你的音乐事业啊。”
在她看来，萧恪己经在音乐这条路上攀得如此之高，光芒闪耀。
计算机专业对他来说，既辛苦，又似乎显得不那么必要。
萧恪看着林婉清惊讶又带着一丝困惑的表情，反而笑了。
“之前不是说过，这只是爱好和副业。而且，”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餐桌，深邃的目光首首望进林婉清的眼眸深处：
“我不喜欢学习，我只喜欢陪你一起学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