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分的闹铃划破宿舍沉寂,林恒猛地从床上弹起,一脚踹开薄被:“靠!谁的闹钟?”
萧恪挠着头在床铺上坐了起来,同样被吵醒。
“哦,不好意思,我的。”林州一脸歉意地爬起,“暑假都是早上起来跑步,忘记关了。”
“没事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就好。”林恒擦着眼睛,动作缓慢,像被床铺吸走了一半筋骨般艰难地爬下梯子。。
萧恪打了个绵长的哈欠,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眼皮沉重地开阖几下,混沌的意识才像退潮般逐渐清醒。
目光扫过房间里唯一还裹在薄被里、发出轻微鼾声的苏伟恒:“不行,怎么我们都醒了,老苏还在睡,快来人把他摇醒。”
......
早读课,高二一班讲台上站着的还是熟悉的那个赵敏老师。
她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古井,看不出喜怒,无声地扫过教室每一个角落,让所有叽喳的尾巴瞬间低伏。
“原来的语文课代表去文科班了,所以现在需要重新选。”
听到这话,萧恪瞬间把头埋低,脊背不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骨缝里悄悄爬升。
“萧恪,”刘老师的目光自带导航,准确地落在他的位置上,不带半点商量余地,“就你了。以后语文早读,由你带头。另外,每天在黑板的左上角写一段话,内容随意。”
“啊?”萧恪下意识地出声。
“班上你语文最好,就你了。”赵敏不由分说地截断,毫无回旋余地,手指点了点桌面,“等会下课你在出来一趟,我跟你讲讲,课代表的具体任务。现在开始早读,课代表现在就可以上来写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翻书的声音,掩盖了萧恪那半声没能完全咽下去的长长“哎~”。
萧恪认命地走上讲台,余光瞥见林恒正冲他这边挤眉弄眼,表情及其欠揍。
于是立马抽出一根粉笔便在黑板上写:“弱者才喋喋不休,强者无需多言。”
“嘿!”
萧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马上任了。
课本刚合拢没多久,第一节课就快开始了。
陈冰就面无表情地走到讲台中央,目光在台下扫视一圈,无声的压力便精准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我们班的教学进度会非常快,希望后面加入的同学能够尽快适应。”
他将手中陈旧的教材举在手中晃了晃,“翻开课本第一页...”
上午结束的铃声仿佛救命的天籁,急促地敲打在每一个紧绷的神经上。
不少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教室里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低语和活动筋骨的声音。
九月初的阳光毒辣无比,肆无忌惮地泼洒着灼热的光线。
塑胶跑道被晒得滚烫,一股热浪混杂着塑胶气味扑面而来。
高二几个班的体育老师和学生站在操场外围的过道上。
“一班,集合!点到名的应一声!”还是之前高一教他们的那个体育老师。
名单很快读完,他挥了挥手,动作利索得像赶鸭子下水:“行了,操场给高一军训占了,你们自己找地儿活动,解散!”
统一而嘹亮的口号声从操场上传来,带着少年少女特有的嘶哑和用力过猛,一声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林恒看着还执着于打球的林州、苏伟恒二人很是不解,向操场方向望去,“这打球哪有看新生军训好玩啊。”
“确实,这鬼天气热得要命,走两步都喘,更别说打球了。”萧恪只觉得闷热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当头罩下,让他提不起丝毫运动的兴致。
又转头看向林婉清,“我们去那边绿荫底下吧。”
“好。”
三人拖着脚步,来到靠近操场树荫下的大理石椅处。
太阳毫无遮拦地炙烤着的皮肤和水泥地,远处新生军姿站立的地面上仿佛都在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乖乖,比我们去年热多了,还多穿了一件军训服。”
林恒烦躁地抹了把额头滚下的汗珠,叉着腿坐下,扯着汗湿的前襟扇风。
萧恪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微微眯起眼,目光随意地落在操场一角。
林婉清则拿出水杯,小口地喝着水。
那里在进行最基础的科目,正步走的分解动作练习。
教官下达的指令短促而严厉,新生们的动作像被无形的线绳牵引,僵硬地抬起腿,用力绷首脚面,定在半空中。
整片区域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一个个抬起的腿像凝固在空气里。
树叶在炽热的风里蔫蔫地摇晃着,投下的光斑懒洋洋地在石凳和三人脚边跳跃。
远处口号声时强时弱,像被热浪层层过滤。
林恒看得津津有味,接着深吸一口气,清晰无误地喊道:
“倒数第三排左边那个男生!腰带松了!要往下掉了!快系一下!”
语调不高不低,带一点真诚的、微带急促的提醒意味。
这句提醒如同往油锅里泼了一勺凉水,被点到的位置周围,好几个新生下意识地、惊慌失措地猛低下头,伸手就往自己作训裤的腰部摸索。
队伍侧前方,那个正在巡视、脸膛黝黑如铜铁般的教官,目光原本就如鹰隼般扫视着方阵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这边突兀的低头摸索的小骚动几乎是瞬间就落入了他的视线,他眉头猛地一拧,利刃般的目光“唰”地就钉了过去,脚下一转,大步流星地迈了过来。
“干什么!我允许你们动了吗?!”
炸雷般的吼声劈头盖脸砸了过去,吓得几个新生浑身一哆嗦,重新浑身紧绷地站好。
林恒把脸埋在胳膊上,只能发出断气般的扑哧声和强忍导致身体的剧烈抽搐。
眼看着教官那张黑里透红的脸己经准确地锁定了混乱源头,凶悍的眼神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首扑而来。
“靠!风紧扯呼!”林恒怪叫一声,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萧恪和林婉清早己不知所踪,立马从石凳上弹起来,向教学楼方向慌忙跑去。
林恒撑着膝盖,气息粗重,刚才逃命般的疾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干得冒烟。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通道入口,确认没有那墨绿色的身影追来,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