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穹的玄色帝袍被罡风掀起，猎猎作响。
他望着太白金星胸口那只泛着月华的玉手，喉结动了动。
方才还在狂笑的老东西，此刻像被抽干了生气的纸人，灰白的胡须簌簌落在苏月璃的手腕上，却被那层清冷的月光震得粉碎。
“月璃！”他低唤一声，快步上前扣住苏月璃的手腕，指尖触到她掌心传来的冰凉，心头骤然一紧。
苏月璃收回手，袖摆轻振，将染血的指尖擦净。
转身时，发间的桂叶金步摇了摇，语气却比广寒宫的雪还淡：“他方才引动的地脉邪力，我用广寒仙诀封了七分。剩下的……”她忽然抬眸看他，眼底的冷意褪了些，“该你指挥了。”
陈天穹的目光扫过远处战场——那些原本被太白金星用“替天行道”蛊惑的仙众，此刻正像被戳破的纸人般萎靡。
方才太白引动的邪力反噬，早将他们体内那点借来的混沌之气绞成了碎片，一个个瘫坐在地，手中的降魔杵、九节鞭滚得满地都是。
“擂战鼓！”他振臂一呼，腰间的九龙玉佩泛起金光，“愿降者卸甲，顽抗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本帝的斩仙台，可还空着！”
“咚——”
震耳欲聋的战鼓响彻南天门。
二郎神扛着三尖两刃刀从云端跃下，身后跟着哮天犬，吐着舌头追着逃窜的赤脚大仙跑，犬爪踩在青砖上噼啪作响：“老匹夫还跑？你家菜园子的白菜我都啃了三垄，今天不把偷我肉骨头的账算清——”
“住口！”二郎神反手给狗头一记爆栗，刀刃却精准挑落了赤脚大仙的拂尘，“玉帝有令，降者不杀。”他斜睨着瘫坐在地的赤脚大仙，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不过你要是想试试我的刀刃快不快……”
“小神降！小神降！”赤脚大仙连滚带爬扑到陈天穹脚边，白胡子沾了灰，“都是太白那老匹夫说您要废了菜园子改种灵谷，小神一时昏了头……”
陈天穹垂眸看他，忽然蹲下身拍了拍他肩膀：“灵谷亩产是白菜的三倍，等收了第一茬，送你三车做补偿。”
赤脚大仙愣了愣，猛地磕头：“玉帝圣明！小神愿去蟠桃园当差，每日给您摘最新鲜的桃！”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小神愿降”，陈天穹站起身时，眼底闪过一抹欣慰——这些被旧制度养懒了的仙官，到底不是真的要反，不过是怕改革断了他们的“仙俸”罢了。
“陛下！”
哮天犬叼着太白金星的道袍后领冲过来，那老东西此刻哪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道冠歪在耳边，脸上沾着草屑，见了陈天穹立刻梗着脖子骂：“陈天穹！你敢动我？我乃天庭三朝元老……”
“三朝元老？”二郎神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三朝元老私通混沌，煽动叛乱，私吞河神俸禄二十万两，克扣西海龙王降雨所需的云露丹三千颗——”他转头看向陈天穹，“陛下，这些罪状，够不够砍他三次？”
太白金星的脸瞬间煞白。
陈天穹记得半月前让金蝉子查账时，这老东西还拍着胸脯说“天庭库银充足”，却在账本最底层夹了本“阴账”，连土地公的香火钱都敢贪。
“带下去。”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先关在斩仙台下的冰牢里，等审清所有罪状……”他扫过西周己经归位的仙众，“当众处刑。”
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个穿青衫的小仙，正是管粮仓的禄星。
他捧着个锦盒跪到陈天穹脚边，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三十六块金锭：“这是小神这些年私扣的俸禄……小神知错了！”
“臣等愿交！”
“臣也交！”
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浪潮般涌来。
陈天穹望着那些捧出私藏的仙官，忽然想起刚穿越来那天，他掀开御膳房的蒸笼，里面只有三个发霉的馒头——原来不是天庭没钱，是钱都进了这些人的私囊。
“所有上交私财者，既往不咎。”他提高声音，“愿跟着改革的，俸禄翻倍；再敢贪墨的……”他看向被押走的太白金星，“斩仙台的刀，不认得老脸。”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的喊声震得云纹瓦当簌簌落灰。
苏月璃站在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葫芦——那里面还剩半颗她藏了三百年的桂花糖。
方才动手时，她分明看见太白金星体内翻涌的混沌之气里，缠着一缕极淡的墨色，像条蛇似的往北方遁走了。
“陛下。”
金蝉子抱着个泛着蓝光的算筹走过来，发间的八卦玉牌闪着微光。
这个像AI成精了的小和尚最擅长推演，上次他算出雷部会在惊蛰那天劈错二十八处凡人村庄，陈天穹提前让人改了雷谱，结果真的避过了灾祸。
“根据仙网大数据推演……”金蝉子指尖在算筹上划出流光，“仙界电商平台下月开服的关键期，混沌势力有83%的概率会渗透破坏。更棘手的是……”他顿了顿，算筹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内部出现叛徒的概率，高达67%。”
陈天穹的瞳孔微微收缩。
平台是他改革的核心——让仙民用仙玉在平台上交易，既能盘活天庭财政，又能断了那些老仙官吃空饷的路。
可若内部有叛徒……
守御书房的金童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块刻着暗纹的玉简：“方才有人从南天门投了这个，说是给您的‘提醒’。”
陈天穹接过玉简，神识探入的瞬间，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平台司有内鬼，混沌的标记在戊时三刻出现……”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截断。
他捏着玉简的手紧了紧，抬眼望向天际。
晚霞把云层染成血红色，像极了方才太白金星胸口的那摊血。
苏月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递来一颗剥好的荔枝：“要查内鬼？我可以去广寒宫借面照妖镜。”
“不急。”陈天穹把荔枝塞进嘴里，甜汁在舌尖绽开，“先让他们跳。跳得越高，尾巴露得越全。”
他望着手中的玉简，眉峰渐渐拧成个川字。
风掀起他的帝袍下摆，露出腰间那枚九龙玉佩——那是他刚穿越来时，在御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据说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神物。
此刻玉佩表面，正缓缓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条蓄势待发的龙。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鸦。
陈天穹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月璃，让哮天犬今晚别睡太死。”
“知道了。”苏月璃应着，忽然凑近他耳边，“不过……查到叛徒后，能不能让我先审？”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在暮色里像只狡黠的狐狸，“我新学了套‘桂花蜜灌口’的审讯法，据说能让犯人把三百年前偷的桃都招出来。”
陈天穹被她逗得笑出声，刚要说话，怀里的玉简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了眼，又抬头望向平台司所在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比往常亮得早了些。
夜，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