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处处都是眼睛。
姜惊蛰离开归来酒楼不久,有人叩开一座深宅大院。
来人一袭锦衣,腰佩宝玉,头戴金冠,若皓月公子。
不经通传,闲庭信步仿佛回家。
自顾走入后院。
来人看着衣衫半解在婢女身上肆意放纵的秦都嗤笑道:“怎么,被姜惊蛰吓破胆,连自己的宅子都不敢待,跑到这归云小筑躲着?”
秦都抬头看着来人。
并未停下动作,反而愈加放肆的冲锋,
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
他满足地吐出一口浊气,再看身下满身伤痕的残花败柳,眼底便有了厌弃。
手掌擒住她的玉脖。
轻轻用力,那还身处云雾中的婢女便被捏碎了脖子。
来人见此,眉头微皱。
“说过多少次,不要在这里杀人,影响观瞻,自己收拾干净!”
秦都冷哼一声。
扛着尚有余温的尸体向院子深处,走到一个囚笼前,丢给里面盘卧着的狮虎。
那头狮虎满目凶光。
一爪撕碎女尸的衣衫,吭哧咬下其头颅丢在一旁,慢悠悠吞下其余血肉,再抬头时,看向秦都的目光中才多了些许暖意。
慢悠悠用爪子把头颅当做蹴鞠玩儿。
“真变态。”
来人看着这一幕,嫌弃地捂住口鼻:“秦都,你和你养的宠物一样恶心。”
“姜西琅,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秦都洗净手上的鲜血,仿佛刚才杀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姜西琅不想和秦都讨论谁更恶心这个话题,幽幽开口道:“姜惊蛰离开镇北王府了。”
秦都脸色微变,立刻又变得一脸傲然。
“那又如何?”
姜西琅笑道:“不如何,我只是告知你一声,他先去了归来酒楼吃饭,喝了一坛绿蚁,微醺,又上了乌衣台的辇车,现在应该往朱雀街来了。”
秦都刚坐下的身子骤然一僵。
下意识就要起身逃走。
转瞬想到归云小筑极为隐秘,除了少数几人外不应该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更何况陛下震怒,姜惊蛰杀了二叔,可就不能再杀他了。
顿时又有了几分底气,翘腿冷笑道:“他若敢来,我必杀他!”
“那我去他喊来?”
姜西琅戏谑看着秦都。
那日在雁明湖他的侍从姜十八被姜惊蛰一言呵跪,连他也差点没坐稳,自那日后他在圈子里的威望彻底崩塌,特别是眼前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对他更是多有鄙夷。
认为他丢了长安贵族的脸面。
如今形势逆转,秦都被姜惊蛰吓得连家都不敢回,他哪里肯放过这种嘲笑的机会。
“哼,姜西琅,你真当本将军在乎他?”
秦都冷笑一声。
“我秦家侍奉皇族,忠心耿耿,陛下要用他,我秦家无话可说,但你若以为他杀了我秦家嫡系还能安然无恙,也未免太小觑我边军血勇!”
“哦?”
姜西琅面色微讶,旋即故作担忧道:“蒜鸟,你们秦家能有今日成就也不容易,你搞不赢他的。”
“姜老西,你竟敢小觑于我。”
秦都拍案而起,怒道:“我秦家坐拥边军十万,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他姜惊蛰敢杀我秦家人,岂能容他苟活于世,你信与不信,至多半月,他的脑袋就会摆在我面前!”
“我信,怎么不信?”
姜西琅嗤笑一声。
姜惊蛰很好杀,他身边最大的底牌不过姜约而己,如果真要杀姜惊蛰,他有一百种办法让姜约那根墙头草变成个缩头乌龟。
但杀姜惊蛰的后果,却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同代之中,有底气杀姜惊蛰的也就两人,一人是剑仙裴陌的关门弟子,也就是他的兄长姜神秀,另一人则是贤名满天下的太子。
其余人敢杀姜惊蛰,就要做好用命赔偿的准备。
毕竟活着的姜惊蛰一文不值。
死了的姜惊蛰就是大义,就是镇北军旗帜。
姜龙雀为大周死战,换来大周十年和平,姜王妃惨死拽月湖,好不容易活了个孤儿,结果被人杀死在长安,这是犯了大忌。
即便是姜怒虎,也不敢无视那些效忠于姜龙雀的镇北军怒火,必须为姜惊蛰报仇,就如六年前血洗云梦泽一般。
至于皇宫那位,恐怕要一边流泪一边用大义的名义杀人。
也就秦都这种蠢货敢叫嚣着杀姜惊蛰。
“姜西少,你何必来撩拨他?”
院外响起一道清朗声音。
姜西琅回头看去。
只见那森森碧阶处走来两个青年,一白衣一布衣。
白衣正是户部尚书之子沈玉,长安城年轻一代除姜神秀和太子之外最妖的天才,不过看他那垂下的右臂,那个最字应该有待斟酌。
毕竟那日姜惊蛰一刀废了沈玉的胳膊。
沈玉身旁那布衣青年倒是格外陌生。
“这位是?”
姜西琅眉头微皱,云归小筑是他们几人的秘密,这里埋葬了太多污秽和罪恶,一旦泄露,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极为麻烦。
长安府无所谓、刑部也不敢查,大理寺
沈玉竟带着陌生人前来。
这与他素来谨慎的性子不符。
“鄙人清河崔观。”
那布衣青年微微拱手,浅笑道:“这云归小筑是在下的产业,平日交给下人打理,接待些朋友,这次入京无处可去,打扰姜西少了!”
姜西琅微微一怔。
他加入这个圈子太晚,根本没听过崔观的名头。
更不知道这云归小筑是崔家的产业。
可是仅凭清河崔观西个字,就己经足够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北幽姜氏虽然也己经跻身世家行列。
可和清河崔氏这传承了万年的古老门阀还是有差距的。
崔老太师虽然己经归老,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犹存,更何况还有深不可测的底蕴,不到生死关头,根本看不到这种传承古老家族真正的底牌。
想到死在姜惊蛰手里的那位崔氏女。
姜西琅意识到了什么。
赶紧起身作揖行礼。
“崔公子折煞小子了。”
“这既然是崔公子的宅子,哪里敢说打扰,倒是小子孟浪了,您请上座!”
秦都见姜西琅卑躬屈膝的窝囊样,忽地嘲笑起来。
“废物!”
“姓崔的又不是你爹,这么卑微作甚,丢死个人。”
沈玉脸色一黑,赶忙解释道:“崔公子勿怪,他有脑疾,没脑子的。”
如果秦都不是他表弟,如果不是秦霸先手里握着十万边军,如果不是沈家需要秦家的助力,他真想一掌劈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崔观是什么人。
那是清河崔氏最出色的三代首。
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崔氏家主。
就连他爹沈良都得老老实实吃他送来的竹鸭,秦都这蠢货竟开口就给得罪了。
崔观双眸微眯。
轻轻扫了秦都一眼,确定他是真白痴而不是扮猪吃虎后。
脸上露出温和笑容。
“无妨。”
“少年意气正当发,谁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比他还嚣张,无法无天到连太子都揍哭过几次,我欣赏这样的少年,有血性有勇武,好男儿当如是!”
“算你有点眼光。”
秦都闻言面露得意之色,伸手一指旁边的小马扎:“坐吧,虽然这是你的府邸,但我先来,这里就是我做主。”
同时他还不忘挑衅似的看了姜西琅一眼。
姜西琅嘴角一抽。
忽然开始怀疑这厮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没被打死的。
崔观倒是不以为然。
笑得如沐春风。
“那在下就多谢小将军赐座了!”
沈玉无奈闭上双眼。
他知道,秦都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