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
崔玉硬邦邦道。
“庶阳学宫不会冤枉任何人,至于是不是误会,还需要调查。”
崔玉神色复杂地看了姜神秀一眼。
他自认学究天人,谋算无双,可与苏青禾并肩。
先前只是大意才被洛九同近身。
可现在自家外甥跳出来搅风搅雨,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文鱼丢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找到。
没道理神秀一出现就忽然出现了文鱼的踪迹。
之前是谁在替梅园遮掩?
神秀此时入宫,是不是为文鱼而来?
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学宫内有谁和他牵连?
诸多念头在崔玉脑海中反复浮现,如同一团乱麻。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奇耻大辱,洛九同必须死,还有洛稚白,不然他以后他威严尽失,如何统御学宫?
姜神秀见崔玉松口,又看向洛九同。
“九同先生,把枪放下吧。”
洛九同沉默片刻,放下了枪,向姜神秀深深鞠躬。
“姜公子,我死后还请您多照拂小姐,白帝城会记住今日之恩。”
说完,他缓缓回头,看向院子里的洛稚白,勉强笑了笑。
“小姐,您不该入京,也不该与姜惊蛰订婚,卷入这场旋涡之中。”
洛九同其实有些失望。
洛稚白身为白帝城少主,一切都该以白帝城为先。
可她太任性了。
白帝曾有意和大周皇氏结亲,于是她独自入京,强压姬道玉。
后来姜神秀展露剑仙天赋,只是试探了异象,她就把姜神秀也打了。
也是那次她在回白帝城的路上失踪,再回来时便气海尽废,成了一个废人。
本以为她该有所收敛,可她依旧我行我素,擅作主张与姜惊蛰订婚,把白帝城拖入这场皇室与姜家争斗的漩涡中。
入京路上洛九同本来对姜惊蛰改观不少,可此时被逼入死境,散去的怨念又一股脑冒了出来。
今日之事。
如果洛稚白的未婚夫是姬道玉或者姜神秀,或许......
洛稚白站在院子里,眉头微蹙。
她这神态在洛九同眼中就有些薄凉。
沉默良久。
他轻叹一声,柔声道:“老奴死后,一切都要靠您自己了。”
洛稚白眉头再皱,没有说话。
她能理解洛九同的想法,但不会遵从。
洛九同觉得她是白帝城少主,应该为白帝城而活,可洛九同没想过,她的父母都是为白帝城而死,从小到大,因白帝城而失去的,远比她得到的要多。
当然。
她依旧愿意为白帝城付出。
可与她的婚事无关。
任何想要靠一纸婚约来获取靠山的想法,都是白痴。
真正的强大,永远在于自己。
以她对姬道玉和姜神秀的了解,只要爷爷一死,他们必然会张开獠牙,把白帝城吃干抹净,而娶自己,就是递给他们最好的那一把刀。
而且今日之事。
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是姬道玉就是姜神秀。
洛九同视他们如救命稻草。
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将死在谁手里。
不过她不准备给洛九同讲,没有必要。
因为今日正好。
既然有人搭建好戏台,她也可以登台唱戏,为姜神秀和姬道玉再添一道心魔。
她抬起头。
看着远处文山九重楼,仿佛想要确认什么。
可是目之所及,只有云山雾绕。
不知深处。
姜神秀循着她的目光,也抬头望去。
眉头微蹙。
......
崔玉不明白洛稚白和姜神秀为什么要抬头看山,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拖得越久他的威严丢得越多。
见洛九同迟迟不死还在疯狂加戏,他严肃的眉毛变得更加严肃,藏在大袖中的左手开始挽尊,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呐喊。
左边的小人说快干掉他。
右边的小人说对对对对。
等到他左手的动作停歇,满场喧嚣好似也停了下来,他脑子里的两个小人也瞬间消失,只剩下冷酷的杀意。
崔玉眉头挑起,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飞刀。
“洛九同,你还在等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他长袖一挥,元气化为两条锁链,好似两条青蛇游曳,径首砸向洛九同。
清规戒律,两袖青蛇!
这才是崔玉完整的杀伐手段。
先前他大意了没有闪。
所以两袖青蛇没能用出来,如今暗搓搓祭出,首接打了洛九同一个措手不及。
按理来说他身为庶阳学宫三代文首,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袭。
不过他出手之前叫了一声,就不算偷袭了。
轰——
两条青蛇轰然砸下。
洛九同如遭重击,跌入梅园,口吐鲜血。
“磨磨唧唧,真当本座提不动刀了?”
崔玉冷哼一声,如影随形,【清规】再次落下,化为一座崭新的文字狱,字字如山,将洛九同镇压。
“死去!”
洛九同想要起身,崔玉大手却己经摁在他头顶,满脸严厉,居高临下:“说,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
“舅舅。”
姜神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那双温和眸子也变得幽冷了几分。
想要开口。
却见崔玉倏然回首,眼底满是冷厉:“神秀,你也要阻我?”
“神秀不敢。”
姜神秀拱手揖礼,后退半步,不再多言。
洛九同本就是要死的,只要洛稚白不死就行,自家舅舅到底也不全是白痴,如此也好,正好看看洛稚白的底牌。
洛稚白的底牌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甚至就连苏青禾都不清楚。
“洛九同,你还要为他遮掩到何时?”
“你以为我们学宫这千人都是瞎子?”
“看不见你们是怎么入的学宫?”
崔玉冷漠看着洛九同,虽然偷袭不光彩,但他毕竟赢了,胜券在握,往苏青禾头上泼脏水的想法又不可自抑的冒了出来。
字字不提苏青禾,字字都是苏青禾。
“我或许知道。”
人群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崔玉微微一怔,回头看去,只见大雨中一把黑色雨伞倏然收拢,露出伞下一袭八尾凤袍。
凤袍披在一个少年身上。
金凤展翅,睥睨天下,栩栩如生,于风中猎猎作响,将那少年清秀面容衬得多了几分威严。
“乌衣台司座?”
崔玉看到那凤袍,神情也冷冽起来。
当年山支院长拂袖镇压小黄门的事整座长安人尽皆知,庶阳学宫不待见乌衣台的事儿也不是秘密,所以他绝不可能给眼前这少年好脸色。
但不给好脸色是一回事,敢不敢得罪是另一回事。
他崔玉在庶阳学宫当然无惧乌衣台。
可清河崔氏在朝廷混,这群杀才手里握着刀,真要触怒了他们,清河崔氏也不好过,更何况这少年身上那袭奉袍绣着八尾。
他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乌衣司座。
少年在近千青白儒袍中独树一帜,就像徐徐拢动的一片乌云,刺目又碍眼。
他越过人群,持刀走向梅园。
立在梅园石阶前。
“我是姜惊蛰,乌衣台第五座。”
“那条鱼,是苏青禾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