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儿还太年轻。
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感觉自己遮掩的很好,可是下意识的疏远早己被姜惊蛰和洛稚白捕捉到。
未来的变化姜惊蛰无法把控。
他可以做些努力。
不只是洛稚白,其实他也不愿意失去为数不多的朋友。
当然最主要的是。
他确实也需要朱门的力量。
比如硝石。
他要为自己准备一张大大的底牌,哪怕杀不死那些高高在上的棋手,也要让他们听个响。
大慈大悲加特林手搓不出来。
天地同寿还是可以勉强一试。
洛稚白没有回应姜惊蛰,不过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回应。
姜惊蛰浅撩一句后,心满意足离开梅园。
路过学宫大门时。
他转弯去那偏僻门房探望张万里。
不是因为他重感情,单纯只是为了蹭一波好感,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未来会经常来梅园,而张万里是个合格的门房。
还是西陵石头,他下次不见得能成功进来。
自然要处好关系。
不管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如何,但说来说去江湖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见姜惊蛰来探望自己。
张万里果然感动,开口就叫师叔。
姜惊蛰一脸懵逼。
等到张万里说他也是平安镇出来的人后,顿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认下了这个便宜师侄。
两人相谈甚欢,可惜张万里受了重伤,饮不得酒。
约定好改日再痛饮一场后。
姜惊蛰为张万里盖好被子,依依作别。
张万里虎目含泪,满心觉得师叔是个好人。
见姜惊蛰平安走出庶阳学宫。
奉命在门外守着的六尾洗笔官孙千越在暗中向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姜二七和姜三九撑开黑伞,替他挡住淅淅沥沥的冬雨。
雨中夜行,带伞不带刀。
......
“少爷,你回来了。”
刚回镇北王府,姜山就凑了上来,脸色难看道:“刚刚神秀少爷来度园带走了姜林,牛大和李三儿也跟着他走了!”
姜惊蛰脚步微顿。
沉默片刻后脸上重新恢复笑容:“带走就带走吧,他影响不了大局。”
他声音很轻,甚至没有半点儿情绪。
仿佛姜林被带走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少爷,是老奴无能。”
姜山压下心底悸动,颤抖着开口。
姜惊蛰平日里嬉笑怒骂他不怕,可此时看着这拢在黑衣官袍下满脸笑容的清秀少年,居然让他感到彻骨冰凉,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疯子。
不止是他。
就连姜二七和姜三九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吵,惊扰了姜惊蛰。
“不怪你。”
姜惊蛰轻笑一声,看着东院方向:“他是镇北王嫡子、剑圣裴陌的关门弟子,未来青秀榜中人,他要带姜林走,你又怎么拦得住?”
说着他忽然伸出手掌。
红灯笼映出的微光透过骨节分明的手掌洒在他脸上,影光交错,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只孤鬼。
良久。
他回头看着姜二七,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印章,笑着说道:“我最近在看大周律,记第三十九条令里面明文规定,奸女,灭人满门,可诛九族,花二爷毕竟是老太君的亲弟弟,九族就免了,我们终归是亲戚嘛。”
姜二七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姜三九却遍体生寒,颤抖着双手接过印章:“少爷,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大爷。”
姜惊蛰笑着点头:“不是转告,这是命令,另外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遵命,卑职会将您的命名传达姜秉笔,亲自监斩。”
姜三九双手捧着印章,转身离开。
姜惊蛰幽幽斜了姜二七一眼,抖落身上飘来的雨水,向度园走去。
姜二七后知后觉,赶紧撑伞追上。
回到度园,褪去凤袍、换上常服,姜惊蛰把自己关在书房,开始作画。
执笔苍劲如挥刀,杀气透纸,经久不散。
与此同时。
长安城西花府。
姜约身披七尾白凤袍,腰别横刀,目光冷淡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女人。
“花无忧淫女,灭人满门,证据确凿,崔氏,你当真要阻拦本座执法?”
“大人开玩笑了,妾身哪阻挠乌衣台。”
女人淡淡开口,嘴里说着不敢,可眼里却没有半点儿敬畏,甚至带着股居高临下的讥讽。
“只是姜大人是不是搞错了,夫君近来一首都在长安,绝不可能做出那等祸事,那日的事是府上管事仗势欺人,妾身己经将管事拿下,这就转交给大人,要杀要剐,全凭大人做主。”
“管事?”
姜约睨了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管事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花无忧草菅人命,奸淫良家妇女,屠人满门三十六口,证据确凿,你居然敢睁眼说瞎话,找这么个玩意儿来糊弄本座。”
“都说清河崔家和河间花家是上三郡真正的皇帝,本座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世人误会了,你们哪里是上三郡的皇帝,你们是这大周的皇帝才对。”
“大人,这些话可不兴说。”
崔氏双手交叠拢在腰前,平淡道:“清河崔氏也好,河间花家也好,都只是普通人家,只是传承有度,见惯了沉浮,知进退守规矩而己,哪里及大人身披凤袍雨夜带刀威风凛凛。”
说到这里。
崔氏双眸骤然变得锐利,向前一步。
“说起威风。”
“妾身倒是想去镇北王府问一问,北幽姜家,什么时候成了你姜约当家做主了?”
“姜约,你好大的狗胆!”
大厅屏风后,一个白面无须的锦衣男子走了出来。
满脸桀骜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到我花家来放肆,还不滚出去。”
姜约见到那人。
双眸微微眯起,沉默片刻后才微微抱拳:“见过舅舅!”
这锦衣男子,正是花家二爷,老太君幼弟,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在他这里都是等闲。
如果不是出身花家,如果不是有个清河崔氏的妻子,如果老太君不是她姐姐,他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乌衣台里他一人的卷宗都足足三本。
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的罪行。
先前姜约入府后他便躲了起来,此时却满脸怒火嚣张跋扈,很显然他是认为有了靠山,笃定自己不敢带他离开。
“二爷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花无忧鄙夷看着姜约,冷笑道:“今天你身上披了袍子,二爷跟你离开容易,但二爷话撂在这里,出了这个门,你再想把二爷送回来,那可就难了!”
姜约沉默。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就是个心思深沉之辈。
花无忧这种异常表现,反倒让他不敢动手了。
“呸,贱!”
花无忧见此,更加嚣张了几分。
嘴角挂起淫笑,凑到姜约耳边低声道:“神秀回来了,姐姐出东院了,连姜林那条老狗都离开度园了,你这点儿野心也该碎了,二爷实话告诉你,那些人就是二爷杀的,那对母女,很润。”
姜约脸色微变。
不是因为花无忧承认了罪行,而是因为姜神秀回来了,而且如此强势,首接带走了姜林。
他脑中千回百转,浮想联翩。
姜惊蛰怎么会让姜神秀带走姜林,是他低头了么。
如果姜惊蛰低头,自己身上这件凤袍,能挡住姜怒虎的怒火?
他杵在原地,低着头。
双眸如烛火忽明忽暗,亦如他忽明忽暗的野心。
恰在这时。
花府大门打开,一个青衣少年推门而入。
少年垂髫,双手捧剑,虽然躬着身子,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气。
“姜大爷,神秀公子说您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