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号】在浓雾中穿行。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是海王类留下的创伤。莉莉用绷带固定雷恩手臂上的伤口，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只是脱力，没有生命危险。”她对卡尔和娜雅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雷恩的呼吸很浅，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着。那股新生的力量，代价巨大。
卡尔掌舵，娜雅在旁边警戒。“这雾有问题。”卡尔开口，声音沙哑。雾气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十米，船速不得不放慢。海图在这里成了一张废纸。娜雅点头：“而且很安静，太安静了。”连海鸟的叫声都消失了。只有【自由号】破开水面单调的声音，以及船身时不时发出的【嘎吱】声。
“右满舵！”卡尔突然喊道。娜雅立刻配合。船头险险避开一块浮出水面的巨大礁石。礁石上布满了锋利的贝壳，闪着寒光。“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找个地方修理船。”卡尔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雾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前面好像有灯光。”娜雅指向左前方。浓雾中，一点昏黄的光晕若隐若现，如同鬼火。
“过去看看。”卡尔没有犹豫。任何可能性都比在浓雾中漫无目的漂流要好。
【自由号】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晕逐渐清晰，那是一艘船，一艘比【自由号】大上两圈的商船，船舷上挂着几盏防风灯。船身有些破旧，但看起来还算坚固。
“嘿！前面的船，需要帮忙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商船上传来。
卡尔示意娜雅戒备，自己走到船舷边：“我们的船受损了，需要修理。”
商船上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几乎有卡尔两个那么宽。他穿着简单的工装，手臂肌肉虬结。“哈！这鬼地方，船不坏才怪！我是铁牛，这条航线上的老生意人了。”那人自称铁牛，声音如同他的体型一样粗犷。
“生意人？”娜雅问，带着审视。
“专门在危险海域做生意的商人。”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风险大，利润也大嘛。你们是……”他打量着【自由号】的狼狈模样，还有卡尔和娜雅身上未干的血迹。
卡尔：“我们也是商人，遇上了点麻烦。”
“麻烦？我看是大麻烦。”铁牛指了指【自由号】船舷上一个巨大的爪痕，“海王类的杰作吧？这片海域，除了它们，也没谁能留下这种记号。”
卡尔心中一凛。这铁牛眼力不差。
“我们需要船匠，还有修船的材料。”卡尔首接说道。
铁牛拍着胸脯：“找我就对了！我铁牛，人送外号‘万能船匠’，只要是船上的毛病，没有我修不好的。材料嘛，我船上也有一些，不过……”他搓了搓手指。
“开个价。”卡尔说。
莉莉从船舱出来，听到了对话。“我们的船长受了重伤，需要尽快靠岸修整。”她补充道，有意无意地强调了“船长”和“重伤”。
铁牛的视线扫过莉莉，又回到卡尔身上：“修船可以，材料费、手工费，还有这鬼地方的风险费，可不便宜。不过看你们也不像缺钱的主。”他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我们没有多少贝利。”娜雅冷声道，“但我们可以提供别的东西。”
“哦？”铁牛来了兴趣，“说说看。”
卡尔：“我们可以护送你的船通过这片危险海域。相信你也清楚，这里不止有浓雾和礁石。”
铁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重新打量着卡尔、娜雅，还有她们身后那艘虽然破损却透着一股悍气的【自由号】。“你们？护送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眼中却没有笑意，反而多了一丝探究。他不是傻子，眼前这几个人，绝非普通商人。那股子经历过厮杀才能有的气息，骗不了人。
“我们刚从海王类的包围中出来。”卡尔平静陈述。
铁牛沉默片刻，巨大的手掌着下巴的胡茬。“海王类……你们能活下来，算你们有本事。”他沉吟道，“这片迷雾航路，最近不太平，确实多了不少杂碎。如果你们真有那份实力，倒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想，说：“这样，我帮你们修船，修到能安全航行的程度。你们护送我到【落日港】，那里是迷雾航路的出口，也是个交易点。到了【落日港】，修船的账一笔勾销，如何？”
“【落日港】有多远？”娜雅问。
“顺利的话，三天。不顺利，那就不知道了。”铁牛耸耸肩，“这雾，说散就散，说来就来。”
卡尔看向娜雅和莉莉，她们微微点头。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就这么定了。”卡尔说。
“爽快！”铁牛大笑，“把船靠过来，我先看看你们这宝贝疙瘩伤成什么样了。”
【自由号】缓缓靠向铁牛的商船【铁驼号】。两船并排，铁牛带着两个水手跳上【自由号】的甲板。他绕着船走了一圈，不时用手敲敲这里，摸摸那里。
“啧啧，龙骨没事，大幸。但这船壳，破损得跟渔网似的。主桅杆也有裂痕，动力系统……嗯，还能动弹，算你们运气好。”铁牛一边检查，一边摇头晃脑。他说话首接，但卡尔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专业。
“能修吗？”莉莉问，她最关心的是雷恩。
“能修。不过要费点功夫。”铁牛走到雷恩躺着的船舱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位就是你们船长？霸气用过头了吧？年轻人，不知节制啊。”
莉莉和卡尔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更甚。这铁牛，知道的不少。
“你似乎对霸气很了解。”娜雅开口，语气不善。
铁牛哈哈一笑：“讨生活嘛，听得多见得多。这片大海上，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少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话锋一转，“行了，别耽误时间。我的伙计会把材料运过来。你们船上，能动弹的人都搭把手。”
修船工作立刻展开。铁牛果然名不虚传，他指挥着自己的水手，也指挥着卡尔和娜雅，有条不紊地进行修补。他本人更是亲自动手，无论是切割木板，还是烧焊金属，都显得游刃有余。那些看似笨重的工具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一般灵活。
卡尔看着铁牛用一种特殊调制的胶泥填补船壳的裂缝，那胶泥遇水即刻凝固，坚硬如铁。“这是什么？”
“独家秘方。”铁牛头也不抬，“吃饭的家伙。”
莉莉一边照顾雷恩，一边留意着铁牛和他手下的动静。她发现铁牛的两个水手沉默寡言，但配合默契，显然是老手。而铁牛本人，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缜密，每一个步骤都计算精确。
娜雅则找机会向铁牛的一个水手搭话，试图套取一些关于铁牛和【铁驼号】的信息。但那水手只是闷头干活，问三句答一句，滴水不漏。
“别白费力气了，妹子。”铁牛的声音突然从娜雅身后传来，“我的人，嘴巴比船锚还沉。”
娜雅转过身，铁牛正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料，轻松得像扛着一根稻草。“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合作伙伴。”
“了解我？”铁牛放下木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就是个船匠，一个想在危险海域多赚点养老钱的生意人。简单得很。”
“这片迷雾航路，真的只有礁石和浓雾？”卡尔问，他负责协助铁牛修补主桅杆。
铁牛嘿了一声：“那你们以为海军为什么不常来？除了自然险阻，还有些人为的麻烦。海贼，懂吗？专挑我们这种落单的商船下手。不过，有你们在，我倒是能省点心。”他看向卡尔，眼神意味深长。
卡尔没有接话。他能感觉到，铁牛也在试探他们。这种相互戒备的合作，脆弱得很。
雷恩在昏迷中，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他体内的那颗霸气种子，在缓慢地恢复着，但速度远不及消耗。莉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检查他的脉搏和呼吸，确保他状态稳定。
“他怎么样了？”卡尔抽空问莉莉。
莉莉：“还是老样子。这次透支太严重了。”
夜幕降临，浓雾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两艘船亮着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雾气中，如同两片孤独的叶子。
修船工作仍在继续。铁牛似乎不知疲倦。
突然，负责瞭望的娜雅发出一声警示：“有船靠近！不止一艘！”
铁牛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妈的，真是乌鸦嘴。”他骂了一句，抓起身边一把巨大的扳手，“准备干活了，各位‘护卫’！”
雾气中，三艘细长的快速小船的轮廓显现出来，船头挂着狰狞的骷髅旗。是海贼！
“来得正好，老子刚修好一半的船，正好拿你们试试手！”铁牛不退反进，站在【自由号】的船舷边，扳手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卡尔，保护莉莉和雷恩！”娜雅拔出腰间的短刀，迎向其中一艘跳帮过来的海贼船。
卡尔抄起一根铁棍，守在船舱门口。
海贼们发出怪叫，挥舞着弯刀和斧头，如同潮水般涌上【自由号】和【铁驼号】的甲板。
铁牛怒吼一声，手中的扳手横扫而出，【砰砰】两声，两个海贼惨叫着飞落回海中。他力大无穷，招式简单粗暴，却极为有效。更让卡尔惊讶的是，铁牛对船体结构的利用。他总能借助船舷的弧度、桅杆的支撑，巧妙地卸力、发力，甚至将一名试图偷袭他的海贼首接撞在船舱壁上，使其昏死过去。
“你们的船长，再不醒，他的船就要被打成筛子了！”铁牛一边格挡，一边冲着船舱方向大喊。
莉莉咬着牙，用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划开了一个海贼的手腕动脉。鲜血喷涌。
就在此时，船舱内，雷恩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听到了铁牛的喊话。身体依然虚弱，但一股怒意让他强行支撑起来。
他走出船舱，看到甲板上的混战。莉莉正被两个海贼围攻，险象环生。
“莉莉！”雷恩低吼一声，捡起地上的一根断裂的船桨，冲了过去。
他体内的霸气尚未完全恢复，无法再次释放那种意志冲击，但他战斗的本能还在。船桨在他手中，如同长枪一般刺出，【噗嗤】一声，贯穿了一个海贼的胸膛。
另一个海贼见状，挥刀砍向雷恩。雷恩侧身避过，船桨顺势一扫，击中对方的膝盖。那海贼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铁牛瞥见雷恩出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子，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海贼把我们都喂鱼呢！”
“少废话！”雷恩喘着气，与铁牛背靠背，共同抵挡着涌上来的海贼。
铁牛大笑：“好！这才像话！”他手中的扳手挥舞得更加凶猛，每一次击打都带着风声，将靠近的海贼一个个砸飞。
雷恩虽然虚弱，但招式狠辣，配合铁牛的力量，竟然暂时稳住了阵脚。
娜雅和卡尔也各自解决了几个敌人，逐渐向雷恩和铁牛靠拢。
海贼们似乎没料到这两艘看似普通的船上，抵抗会如此激烈。在付出十几个人的伤亡后，剩下的海贼开始胆怯。
“撤！撤退！”海贼头目见势不妙，大声下令。
海贼们如潮水般退去，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小船，消失在浓雾中。
甲板上一片狼藉。血腥味和雾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雷恩拄着船桨，大口喘息。铁牛丢下扳手，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也是汗如雨下。
“干得不错，小子。”铁牛看着雷恩，咧嘴一笑，“你这船长，还没废。”
雷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铁牛。这个看似粗犷的船匠，实力远超他的预料。
莉莉跑过来，扶住雷恩：“你怎么样？”
“没事。”雷恩摇摇头。
卡尔和娜雅也走了过来，身上都带着血。
铁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来，我的选择没错。你们确实有两下子。”他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铁牛，一个偶尔也需要别人保护的船匠。”
雷恩看着他伸出的手，片刻之后，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雷恩。”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