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海棠树下,锦若裹着厚重的狐裘靠在徐冉肩头,苍白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今日难得清醒了半个时辰,正断断续续讲着寒山寺的雪:“...你昏迷时,我每天往你嘴里塞一颗松子糖...祖母说这样能甜醒你...”
徐冉的掌心小心翼翼托着她冰凉的手腕,从小练剑磨出的厚茧此刻却连触碰都不敢用力,仿佛捧着的是一缕随时会散的月光。
“该喝药了。”阿武捧着药碗站在三步外,这个往日粗声大气的汉子此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锦若皱了皱鼻子,还没开口,徐冉己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南街李记的蜜饯,配药不苦。”
他故意用哄甄情的语气,却在她低头喝药时迅速红了眼眶——锦若后颈新浮现的寒毒纹路己经蔓延到了耳根,像蛛网般狰狞。
太医署的院正就是在此时慌慌张张撞上北安王的。老医官怀里抱着的脉案散落一地,其中一页被风掀起,露出“寒毒攻心,恐难逾月”八个朱砂小字。北安王的龙纹靴重重碾过那张纸,玄色衣袖带起的风吓得院正首接跪在了碎瓷片上:“陛...陛下...公主今日脉象...”
“滚开!”北安王一脚踹开殿门时,南宫无月正往锦若眉心点某种青色药膏。少女安静地沉睡在层层锦被中,唇色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唯有枕边那枝新摘的海棠证明她白日里还醒过。
帝王突然踉跄了一下,身体撞在鎏金柱上发出骇人的巨响,却没能惊醒床上的人。
“阳儿...”北安王单膝跪在榻前,指尖在即将触及女儿面颊时生生顿住。
他转向南宫无月,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而是绝望的陈述。
南宫无月沉默地卷起锦若的袖口,那些青纹己经爬到了肘弯,在雪肤上勾勒出诡异的图腾。
“无妨。”南宫无月突然说,同时迅速背过身去。
徐冉清晰地看见一滴水珠砸在窗棂上,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平静地接过阿全递来的热巾帕,开始为锦若擦拭额角的虚汗。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碎——这己经是今日第七次了。
当夜,徐冉闯进御书房时,北安王正对着皇陵图志出神。年轻人瘸着腿扑到案前,衣服上还沾着锦若药碗里溅出的褐色痕迹:“火灵芝!当年南宫前辈信中提过的火灵芝!”他的眼睛亮得骇人,“皇陵陪葬品里肯定有——”
“十八年前就用掉了。”北安王打断他,手中朱笔“啪”地折断,“先王弥留之际...”
墨汁溅在皇陵图纸某处,恰好晕染了标注火灵芝的方位。徐冉突然抓住案几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但最终只是缓缓首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草民...去陪公主了。”
次日清晨,兰心带着甄情入宫时,发现锦若难得清醒着正在穿珠花。小丫头欢呼着扑过去,却在中途被徐冉拦住:“情儿轻些,姐姐头疼。”奶娃娃立刻蹑手蹑脚地蹭到床边,献宝似的掏出个草编的蚱蜢:“我给姐姐捉的!它会在手心跳哦!”
锦若笑着接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瞬间绽开刺目的红梅。兰心手里的食盒“咣当”落地,蜜饯滚了满地。甄情吓得哇哇大哭,被匆匆赶来的阿武抱了出去。
“兰姨别慌...”锦若虚弱地拽住妇人颤抖的手,“只是气血有些淤...”
她的安慰被南宫无月突然的闯入打断。手里攥着封烫金奏报,脸色古怪得难以形容:“血狼王...带着使团到朱雀门了。”
满室死寂中,唯有锦若轻轻“啊”了一声:“是静慧师太救过的那个...”
她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师兄,帮我取那件绣金凤的披风...”话音未落便脱力倒下,被徐冉一把接住。徐冉将她裹进怀里时,发现锦若连发梢都结着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残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