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年九月二十三日,亥时三刻。
天狼巷。
天狼巷的破庙梁上,油灯像悬在夜空中的鬼火,将林缚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壁画上。他盯着地图上用狼血标出的仓库位置,指尖划过 "紫云阁" 三字时,刀疤突然抽搐 —— 那是三个月前被食字会刺客划伤的旧伤,此刻正在隐隐作痛。
"大人,听雪楼的幸存者醒了。" 周三的声音混着庙外的狼嚎,他腰间新制的九联鸽哨随着动作轻响,"那孩子说,凶手袖口绣着黑鹰纹,和咱们截获的密信一致。"
林缚点头,目光扫过围坐在破桌旁的弟兄。疤脸刘正在打磨断刀,刀刃映出他脸上的狰狞刀疤;萧战抱着双臂靠墙而立,断刀刀柄的狼首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苏隐娘垂首整理腰间的七支毒蜂竹筒,指尖划过朱漆筒口的雪梅纹,鸦青眉笔勾勒的眉尾如利刃上挑,左耳垂的青铜狼首坠随着动作轻晃,露出耳后浅淡的刀疤 —— 那是三年前独斗食字会刺客时留下的印记。
"三更行动。" 林缚敲了敲桌面,狼血在地图上晕开,"周三带 ' 第一 ' 小组查听雪楼,疤脸刘用流民哨探紫云阁动向。" 他望向萧战,"你带二十弟兄在巷口接应,若见信号弹 ——"
"砍断所有旗杆。" 萧战的断刀突然劈在柱头上,木屑飞溅间露出内层的六棱梅纹,"老子还记得,三年前在镇北王府地窖,您父亲教咱们用狼粪做火把。"
林缚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向庙外。夜风中飘来焦粮的苦香,那是三天前铁鹞子火攻留下的痕迹。他摸了摸腰间的软剑,剑鞘上新刻的 "破虏" 二字还带着铁锈味 —— 这是用紫云阁密使的腰牌熔铸而成。
城东废弃仓库
子时初刻,废弃仓库的铁皮顶在风中发出 "咔嗒" 轻响。林缚贴着围墙挪动,鼻尖萦绕着陈年霉味与铁锈的混合气息。他身后的弟兄们蒙着面,靴底裹着麻布,踩过杂草时只发出极轻的 "沙沙" 声。
苏隐娘突然跃上墙头,灰黑劲装的袖口银线蜂翼纹在月光下一闪,左脚踝的银铃脚链发出细碎蜂鸣。"大人,东北角无人。" 她的鸦青眉峰微挑,墨玉瞳孔映着仓库破洞漏下的月光,"西北角有三道绊马索,间距七步 —— 是紫云阁惯用的梅花阵。"
林缚抬头,看见她腰间鎏金毒蜂竹筒在风中点晃,知道那里面饲着能追踪血腥味的 "赤眼蜂"。他抽出软剑,剑尖挑起一块腐朽的木板,露出下面的青砖 —— 砖缝里嵌着半片黑鹰纹锦缎,与听雪楼命案现场的残片一模一样。
仓库大门 "吱呀" 推开寸许,腐木的霉味扑面而来。林缚举着火折子踏入,火光映出第一密布的梁柱,以及墙角堆积的旧木箱。周三突然按住他肩膀,指尖指向地面 —— 厚厚的灰尘上,有几串新鲜的脚印,鞋跟处嵌着细小的银屑,正是紫云阁暗卫的标记。
"分头找。" 林缚低声下令。
他刚推开第三只木箱,箱盖 "砰" 地砸在地上,惊起几只蝙蝠。火光中,他看见箱底散落着泛黄的卷宗,最上面的羊皮纸上,"镇北王府宝藏" 六个朱砂大字刺得他眼眶发疼。就在这时,苏隐娘突然俯身,柳叶双刀出鞘如蜂鸣,刀身映出她眼尾新点的朱砂痣 —— 那是镇北王府暗卫行动前的血誓标记。"大人,墙角的箱子!"
那是只半人高的樟木箱,铜锁上刻着六棱梅纹。林缚抽出软剑挑开锁扣,箱盖翻开的瞬间,青铜狼首令的寒芒刺痛双目 —— 正是他遍寻三个月的 "戊" 字令,狼眼处的缺口与他怀中的 "甲" 字令严丝合缝。
"好胆!"暴喝声从屋顶传来,七道黑影破瓦而入,手中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缚认出为首者袖口的黑鹰纹,正是听雪楼惨案的凶手。他将狼首令塞进苏隐娘手中,软剑如灵蛇般探出,缠住对方刀腕。
"周三!带令先走!" 他的软剑突然绷首,剑尖挑落对方面罩 —— 左颊的狼头刺青让他瞳孔骤缩,那是镇北王府暗卫的叛逃标记。
仓库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然紫云阁早有埋伏。疤脸刘的骂声突然响起:"奶奶的!敢断老子的路!" 紧接着是连环弩机的 "咔嗒" 声,那是他带着弟兄们在巷口设的埋伏。
苏隐娘突然倾斜墨绿毒蜂竹筒,腐蚀性酸液喷向最近的黑衣人面门,蜂群嗡鸣着从朱漆筒涌出,在火光中织成迷烟。"大人,西南角有暗哨!" 她的柳叶双刀刁钻如蜂蜇,专取敌人手腕穴位,袖口蝎尾钩突然弹出,缠住屋梁麻绳。
"烧了卷宗!" 林缚一脚踢翻木箱,火折子抛向堆积的文件。火苗腾起的瞬间,他看见墙上闪过黑影 —— 至少二十名黑衣人将仓库团团围住,为首者举着的信号弹正在导火。
"萧战呢?" 林缚劈飞袭来的弯刀,眼角余光看见苏隐娘正在用蜂群封锁楼梯,毒蜂竹筒在她手中轮转如蝶,七支竹筒对应七种战术,正是镇北王府失传的 "蜂舞七式"。
"来了!"暴喝声中,萧战破墙而入,断刀连劈三人。他背后的弟兄们扛着煤油桶,将火油泼向西周。林缚趁机拽住苏隐娘,软剑缠住屋梁的麻绳,两人荡向破洞时,听见萧战的断刀砍在信号弹上的脆响。
巷口突围
天狼巷的石板路上,疤脸刘的狼牙棒扫倒最后一名敌人。他吐掉嘴角的草茎,看着林缚等人奔来,突然指着远处:"大人!西南角有伏兵!"
林缚转身,看见二十步外的阴影里,无数黑鹰旗正在展开。他摸出怀中的六枚狼首令,金属碰撞声中,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七令归一之日,狼卫的刀才能真正出鞘。"
"萧战,你带弟兄们从下水道走。" 他将狼首令塞进苏隐娘手中,软剑在月光下划出弧线,"我去引开他们。"
"放屁!" 萧战的断刀突然横在他胸前,"当年在黑牢,是您把最后一块麦饼塞给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处!"
巷口突然传来三声短哨,混着蜂鸣般的颤音 —— 是苏隐娘的 "天狼七调" 密语,代表援军己从两翼包抄。她趁机从皮囊取出金创药,快速递给林缚:"大人,肩上的血浸透甲胄了。" 指尖掠过他臂弯时,露出手腕内侧的蜂翼刺青,与她腰间的毒蜂竹筒暗纹完全一致。
林缚突然挥剑砍向墙角的煤油桶,火墙腾起的瞬间,拽着萧战钻进下水道。苏隐娘殿后,毒蜂竹筒倾斜,蜂群如黑雾般笼罩追兵,耳后浅疤在火光中泛着血色,正如三年前在王府地牢,她用蜂群啃噬追兵时的模样。
破庙重逢
寅时三刻,破庙的油灯再次亮起。林缚数着手中的六枚狼首令,"甲、戊、庚、辛、巳、午",独缺 "乙" 字令。周三擦着汗,将从仓库带出的卷宗摊开,泛黄的纸页上,"曹公公暗通蛮族" 的证据清晰可见。
"大人,紫云阁这次行动,是为了灭口。" 周三指着卷宗上的密文,"他们怕我们查出,当年镇北王府的灭门令,盖的是......"
"狼首令印。" 林缚接过话头,指尖停在 "暗梅盟" 三字上。这个在卷宗里反复出现的组织,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他望向苏隐娘,她正低头擦拭柳叶双刀,刀柄处缠着的红绳,正是三年前他从黑牢救出她时,割下的食字会旗帜边角。
"明天,我要进京。" 林缚突然开口,"最后一枚狼首令,应该在曹公公手里。"
萧战的匕首 "当啷" 落地:"您疯了?京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所以需要这个。" 林缚摸出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腰牌,上面的 "羽林卫" 标记还带着体温,"紫云阁既然能用假令牌调兵,我们也能。"
苏隐娘突然从袖中滑出半幅地图,正是青铜狼首坠内藏的王府密道图:"城西废巷的铁匠铺,是第一的落脚点。" 她的墨玉瞳孔在火光中亮起寒芒,"我己让赤眼蜂盯住紫云阁信使,他们的下一个接头点......"
"不打紧。" 林缚看着窗外渐白的天际,狼首令在掌心发烫。他知道,这趟京城之行九死一生,但镇北王府的血仇、狼卫的未来,都系在那枚缺失的 "乙" 字令上。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破庙,林缚站起身,软剑在腰间发出轻鸣。他望向弟兄们疲惫却坚定的脸,苏隐娘正将毒蜂竹筒重新按顺序挂在腰带上,七支竹筒在晨光中折射出不同光泽,如同她为狼卫织就的情报罗网,正悄然笼罩整个天狼巷。
"准备车马。"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亮后,我们分头进京。记住 ——" 他举起狼首令,金属图腾在晨光中闪烁,"谁也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这枚令牌。"
疤脸刘拍了拍胸脯:"大人放心,老子就算被砍头,也把令牌吞进肚子里!"
林缚笑了,转身望向破庙外的天狼巷。晨雾中,流民们己经开始清扫废墟,孩子们追逐着飘过的黑鹰旗碎片。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夜幕再次降临时,林缚换上羽林卫的铠甲,腰佩狼首令,混在进京的商队中。他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铜哨,六瓣梅花的纹路与狼首令的棱角相互呼应。前方的道路蜿蜒曲折,但他的目光坚定,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苏隐娘正带着第一暗卫展开新的猎杀,那些悬在她腰间的毒蜂竹筒,终将成为扎向紫云阁咽喉的毒刺。
而在京城的深处,曹公公正把玩着手中的 "乙" 字狼首令,嘴角勾起阴狠的笑。他不知道,有一只染着雪梅香的赤眼蜂,正顺着他的熏香,飞向第一暗卫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