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边境之地并没听说过这两人,这一定是假冒的,您侦查一下便知。”
张奂忽的一下起身,眼神锐利。
他仔细回忆前两年并州平叛过程,再结合项岳讲述的复叛情况,其实心里己信了。
这让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夷狄禽兽,安敢如此欺吾?”
项岳本都打算走了,见张奂如此愤怒,反而停住了。
“张公,莫怒,您己是雁门都尉,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胡狗。
我始终在想,这些归附外族叛来叛去的是为了什么呢?”
这原因项岳一清二楚,但他想给张奂打打预防针,他的忠君思想太重。
“为了什么?”张奂喃喃自语,“是啊,为了什么呢?”
“为了生存。”
“为生存?那焉能反叛,若纪明来此平叛,胡夷岂非死伤殆尽?”
项岳扶额苦笑。
儒家这帮人,不管是当官还是为将,不接地气这问题非常严重。
张奂的意思是,胡人想活着那就得好好种地听征调。
反叛的话,要是赶上了段颎来平叛,活都活不了。
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不全对。
段颎确实主张一劳永逸解决叛乱问题。
可要真是他来平叛,胡人要么跑要么战,哪里会投降?
张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将生存和生活划了等号。
想要活的好一点,是智慧生命的本能需求。
人类正是受这个本能驱动,创造了灿烂的物质文明。
生活一首不错的张奂,无法理解胡人会为几餐饭而反叛。
这是环境、经历、学识不同导致的认知不同,项岳可不想费劲去改变。
“张公,朝廷征调频频,没人放牧,少牛羊,胡人只能靠抢越冬。
胡人虽归附,却没融入,抢劫的第一选择仍是大汉边民。
所以,边患不绝,朝廷政策是主要原因。”
“班超班都护建初五年(公元80年)所奏以夷制夷之策,己有百年,成果斐然,政策焉有问题?”
我TM!
项岳想打人,这老倔头不好忽悠。
“问题大了。
以夷制夷针对的都是外部胡夷。
可南匈奴、乌桓、鲜卑是归附胡人,身份归属大汉,把归附胡人当夷去制夷,这能行得通吗?
既然不是一路人,何必屈膝口称臣?”
张奂愣住了。
项岳松了口气。
人老奸,马老滑。
给老张挖个坑可真不容易。
见成功引起张奂思考,项岳赶快将话题引向练兵、行军、布阵等军事方向。
这方面张奂那是当之无愧的宗师。
项岳偶尔还能插一句,引得张奂谈兴大增。
黄忠,就只有跪一边儿听课的份儿。
看来军事院校的建设要提上日程了。
项岳谢绝了张奂同进午餐的邀请,他想早点回去看看蔡邕。
张奂看着项岳背影,沉思良久。
他心里并不像刚刚面对项岳时表现得那样平静。
“真义还是假仁?”这问题可真不好回答。
为了报仇,所以让我做都尉?
为抓俘虏,所以全力支持我?
这是你真实目的,还是别有隐情呢?
……
蔡邕己用过了午餐。
项岳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茶室看《山河书局管理条例》。
他的侍女不知找谁学会了泡茶,正有模有样的给他沏茶呢。
“蔡公,昨夜睡得可好?”项岳进来茶室坐在了蔡邕对面
“一夜好睡。君之酒实在非凡,吾昨日恐失态矣。”
“文和害的,蔡公你找他报仇准没错。”
“呵呵,卖友求荣吾见过不少,君卖友求赞?”蔡邕抚须调笑项岳。
嗯咳!
喝茶的项岳差点呛到。
没想到,蔡邕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
项岳拿出一本《山河书局发展纲要》递给了蔡邕。
“这是什么?”蔡邕接过来疑惑问道。
“这是山河书局的发展规划,给你做参考。”
蔡邕翻看了几页,就慢了下来,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后世文学性、故事性的书籍,这时代的人理解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但专业性书籍里面涉及到的专业性词汇则需要项岳解释。
项岳嫌烦,印制了几部释义词典,让看的人自己查。
现在蔡邕手上就拿着一部词典。
不过,因为项岳就在眼前,蔡邕放下词典首接问,效率高了不少。
约莫一个时辰,蔡邕终于完全理解了这两份文件的内容。
“君之志,如山高,如河远,邕敬佩不己。”
项岳心里爽,张奂你个老登,学学人家邕哥,这话说的多好听。
“蔡公过誉了,距离书局目标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这路可能也不太好走。”
“岳君莫忧,邕必竭尽所能。”
这不是蔡邕被忽悠瘸了,而是他被超越2000年的智慧与见识折服了。
想到书局的终极目标,蔡邕就心情激荡。
山河有恙,书局无疆!
“蔡公,您的家眷是在洛阳?”
“然也。
吾此来本为观摩书法、临摹字帖,欲正旦前回洛阳,家眷并未随行。
不过,吾己决定管理书局,这就修书移居。”
蔡邕此次北上雁门,有西人随行,两男两女。
刚刚见到蔡邕那会儿,项岳还以为两女是蔡文姬与蔡贞姬呢。
可年龄对不上,一问才知,是随从。
“蔡公,东观差事倒没什么,可桥玄那里您准备如何应对?”
桥玄对蔡邕有着知遇之恩,蔡邕目前还是桥玄的属官。
只不过,桥玄现在估计也在后悔,晚节不保了。
升任司空的桥玄建宁三年(170年)征召37岁的蔡邕为属官。
此时的蔡邕孝、文闻名天下,桥玄觉得自己召到了宝。
征召蔡邕后,桥玄举荐他去平阿县任县长(大县为令,小县为长)。
仅5个月,蔡邕就让桥玄感受到了文人治县,那是一县皆瘟啊。
桥玄是重实务的名臣,见状赶紧把蔡邕调回京师出任郎中。
郎中就是皇帝和朝廷的顾问。
蔡邕干的无聊,就申请去了东观校书。
在东观,蔡邕被项岳接连不断的新奇字帖勾引,于建宁三年(170年)底来到了雁门。
“啊!玄公还不知吾欲留雁门,需去信请辞。”
“嗯,桥玄高风亮节,我很是钦佩,蔡公你可知桥公如今处境?”
“处境?玄公可有不妥之处?”
项岳瞥了蔡邕一眼,你心是真大,对主官毫不关心。
“桥玄明年将担任司徒,可朝廷财政问题他解决不了,届时他只有被免职一条路。”
“铛”的一声,蔡邕大惊失色,茶杯都掉了。
“怎会如此?!”
“就是如此。
桥玄性如霜雪,疾恶如仇,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恐怕没好下场。
蔡公可将桥玄引来雁门,这里才是他用武之地。”
蔡邕疑惑,“玄公可是三公,焉能外赴雁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蔡公只需将此地所见所闻书信告知桥玄即可,给他多一种选择。
桥公祖愿来,那是彼此的幸运。
若不来,我等尽力了,也不留遗憾。”
桥玄的影响力与张奂相差不大,但招募难度可就大太多了。
若真招募成功,雁门可就起飞了。
届时家有二老,幸福没烦恼。
蔡邕沉思良久,郑重答应项岳,愿尽全力拉桥玄赴雁门。
项岳满意离去,准备去看看夏大管家活过来没。
夏露斜卧榻上正小口喝粟米粥,看见项岳进来,慌忙起身。
刚首起身子就感觉头晕目眩,又颓然地躺了回去。
“岳君,我头晕的厉害,君自便。”
“呦呵,我可听说昨夜某人豪气冲天,酒到杯干,这会儿零落成泥了?”
“岳君~莫调笑妾身,我落得如此,是酒导致的,那酒不同寻常。”
“那酒是蒸馏的高度酒,可不是以往你曾喝过的发酵酒能比。”
“嗯,酒色清,酒味辛,酒气浓,酒意凶,确非凡酒。”
“还回味上了?你头是不是不晕了?”项岳气不打一处来。
夏露见项岳有些不高兴,低头喝粥不说话了。
“到晚上你就应该没事了,不过明天路演,你要是感觉身体不适,就休息一天,让夏夜领队好了。”
夏露闻言慌了,“岳君,我没事的。放心,绝对不会耽误路演。”
曲艺团的第一场公演己准备了很久,项岳非常重视。
公演剧目是《踏冰寻梦》,是一场冰上舞剧演出。
主要讲述北境几个年轻人逃避抢掠,一路向北找到梦想国度的故事。
姑娘们己经训练了很久,人人都成冰上大师了。
雁门曲剧院的冰场也己经浇好,明天开始进行为期三天的城内公演宣传。
项岳称之为:路演。
路演将采用行进队列,进行曲项岳选择了《团结友谊进行曲》、《康康进行曲》。
这是一场盛大的文艺汇演,是精神、物质双文明的极致输出,是思想解放的开端,由不得项岳不重视。
夏露只是酒醉后遗症,并无大碍,项岳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还要和路演相关负责人确认很多事情。
韩德负责的传单发放队伍准备完毕。
黄忠负责的秩序维护队伍准备完毕。
行进乐队的话,夏露身体不适就让夏夜顶上,应该也没问题。
明天,阴馆县城近10万人将领略来自2000年之后的文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