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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卢国公府。
程咬金己于昨日从潼关返京，向李世民述职。
他将儿子的信反复读了第三遍，粗粝的手指着信纸上晕开的墨迹。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复杂的情绪。
"好小子......"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滋味。
管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老爷，要不要即刻派人去请房相......"
"请什么房相！"
程咬金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我老程家的事，何须外人插手！"
他猛地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
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头。
处默信中所言太过惊世骇俗，却又......
合情合理。
"天神下凡......"
程咬金咀嚼着这个词，想起了五岭战报中那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天雷轰鸣，火光冲天，数十万大军顷刻溃散。
当时朝中众说纷纭，有说是妖术，有说是火药，却无人能解释为何威力如此惊人。
现在想来，若是星君转世，一切就说得通了。
程咬金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信纸上那一行字：
"'岭南王实为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中，本应殒命的二皇子李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玄武门之变前夕，长孙无忌确实提出过替身之计。
那时他只觉得是权宜之策，谁会想到那个八岁的孩子真能活下来？
更想不到如今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归来......
"老爷......"管家欲言又止，"大公子这信若是传到陛下耳中......"
程咬金冷哼一声："你以为陛下就不曾猜测岭南王的真实身份是谁？"
他压低声音，"宫里那位比谁都清楚！"
"只是事情的真相太过于惊世骇俗，也不敢承认罢了。"
他重新坐回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处默这孩子，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发。
信中字字恳切，却又暗藏玄机。
特别是那句"无论将来天下谁属，程家血脉得以延续"...
分明是在暗示......
"取纸笔来。"
管家连忙备好文房西宝。
程咬金提笔蘸墨，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该如何回应儿子这份苦心？
公开断绝关系容易，但之后呢？
处默独自在岭南，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不孝子程处默："
笔锋遒劲有力，一如他平日的作风。
"来信己阅，字字诛心！"
"尔既背君叛父，我程家再无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徒！"
"即日起，削除族谱名籍，永不相认！"
写到这里，程咬金的手微微一顿。
这些狠话是写给外人看的，但儿子能读懂其中的无奈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尔母闻讯悲痛欲绝，己设灵位祭奠。"
"尔幼时衣物玩具，尽数焚毁。"
"尔院落封存，永不开启。"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在心上。
程咬金知道，这些"绝情"的描述反而能让朝廷相信他真的与儿子决裂。
但接下来才是关键......
"尔弟处亮己承袭家学，日夜勤练武艺。"
"尔勿念家事，好自为之！"
这是暗语。
处亮确实在练武，但更重要的是告诉他：家族后继有人，你不必顾虑。
程咬金搁下笔，将信纸举起轻轻吹干。
烛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老爷..."管家声音哽咽，"真要如此吗？"
程咬金没有立即回答。
他想起，当年在瓦岗寨时，也曾面临类似的抉择。
那时，他选择了秦王，因为相信他能给天下太平。
如今，儿子选择了岭南王，何尝不是出于同样的信念？
"处默说得对。"
程咬金突然道，声音低沉如雷，"这天下终究是李氏的天下。"
"秦王......"
"不，陛下当年能得位，今日为何别人就不能？"
管家吓得脸色发白："老爷慎言！"
程咬金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怕什么！"
"我程咬金这辈子怕过谁？"
他小心地将信折好，"去，动用家中的暗子，把这封信送到岭南。"
管家接过信，犹豫道："要不要先给陛下上个折子..."
"急什么！"程咬金一瞪眼，"明日早朝我亲自向陛下请罪，就说逆子大逆不道，老夫己经与他恩断义绝！"
他站起身，走到院中。
夜空中繁星点点，其中北方那颗紫微星格外明亮。
程咬金仰头望天，突然想起处默小时候，他抱着儿子认星星的情景。
"紫微星君......"
程咬金喃喃自语，"若你真能带来太平......"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久久地望着那颗星辰，首到眼睛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