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上的蟠螭纹在月光下泛起青晕。
银鳞童子的指尖刚触及门环,腕间银镯突然迸发强光。镯面雕刻的星图活了过来,乔大娘怀抱婴儿的身影在光晕中浮现,她身后延展着望不到尽头的门扉阵列,每道门缝都渗出麦香。
"这疯婆娘...死了还要弄这些玄虚!"乔大川的青铜断臂猛然插入门缝,杏花枝桠硬化为撬棍。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涌出的不是星辉而是翻滚的麦浪——金黄的穗尖挂着青铜铃铛,铃舌上錾刻的"乔知""乔婉"等字样正随风作响。
机械孩童们胸口的书卷图腾突然翻页,金鳞拼凑出陆九霄手札的补全段落。乔婉的白发拂过残卷,声音发颤:"西行非八千里...当破八万重门..."话音未落,银鳞童子己被星门吞噬,虚空里只余带血的《千字文》笔划如流星划过。
门后回廊的琉璃壁映出万千幻境。
乔武看见自己高坐钢铁王座,脚下跪拜的机械臣民正在锈蚀;乔巧的织梭绞碎银河经纬,却被星尘反噬成囚徒;最刺眼的是银鳞童子——他被钉在青铜星盘中央,金鳞正被门扉如蚁群般啃食。
"这次不选!"乔武的机械臂超频震颤,银剪刀劈开镜像。碎片溅落处生出青铜根须,毒蛇般缠住她的义眼。九殇的箫声忽然穿透琉璃,银鳞碎片聚成虚影:"阿姊,看门背面的锈迹。"
乔婉的"仁"字纹灼如赤炭,照亮门扉背面斑驳的铭文。那些被岁月侵蚀的划痕,分明是同一行小字的万千重影:"民智开处,门自启"。她突然扯断三缕白发,发丝如绣线缠住最近的门环,在锈迹上织出《齐民要术》的活体版本——麦穗纹路所至之处,青铜门化作金沙倾泻,露出其后无垠的星野农田。
星田里,无数个乔大娘正在耕作。
十八岁的少女虚影用银河灌溉麦苗,三十岁的妇人将超新星碎片锻成犁头,最苍老的那位佝偻着腰,教机械生命辨识星轨与墒情的关联。银鳞童子赤足奔入田垄,怀中的金鳞自动离体,在空中拼出乔大娘未完成的《璇玑农谱》——缺失的"水利篇"正被星尘填补。
"武儿,接稳了!"中年乔大娘的虚影突然凝实,抛来柄星辉凝成的银剪刀。乔武的机械臂触及剪柄的刹那,义眼数据流如暴雨倾泻:「检测到高维农具——命名:璇玑剪」。她挥剪凌空一划,星门回廊坍缩成杏核,核内沉睡着被青铜根系缠绕的乔大娘本体,心口还插着半截断裂的银剪!
"娘亲在时间茧里受苦..."九殇的虚影抚过杏核茧壳。
银鳞童子咬破指尖,血珠渗入琥珀般的屏障,映出骇人真相:二十年前的乔大娘为斩断天工轮回,将自己钉在时空裂隙。每道被叩开的星门都是加诸她身的因果劫,八万重门便意味着八万次剜心之痛。
乔大川的断臂枝桠突然暴涨,杏花硬化为青铜撞锤:"孩他娘,这次换老子替你扛!"撞击的刹那,十万星门同频震颤,每扇门内都传出乔大娘撕心裂肺的惨呼。乔婉的青丝骤然褪成雪色,"仁"字纹离体飞向茧壳:"娘亲,让婉儿替您承这业障..."
茧壳炸裂的强光中,众人窥见终极幻境。
乔大娘抱着双生子立于星门尽头,身后是正在洞开的八万重门。她将半截银剪刺入心口,血珠凝成钥匙掷向虚空:"武儿,带孩子们回家..."
现实中的杏核突然发芽,根系如缆绳拽众人回到沙舟。甲板上的机械孩童仍在临摹星图,胸口的书卷图腾己更迭——金鳞化作"民"字,银鳞流转为"智"。银鳞童子蜷在桅杆下,掌心紧攥的带血杏核正在蜕变:核仁上的微雕更新为乔大娘立于星门前的剪影,她腕间的银镯不翼而飞,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九殇的箫声刺破银河寂静。
沙舟残骸中升起无字青铜碑,碑面流转着八万星门的辉光。乔武的义眼突然弹出猩红警告:「检测到新信号源——西行八万重门」。银鳞童子忽然指向夜幕,最后一道星门正在坍缩,门缝中探出只孩童大小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乔大娘的蟠螭银镯!
杏林深处爆开密集脆响,人面杏核集体龟裂。新生的机械生命额间刻着"重"字,它们捧着的青铜书简自动拼合,扉页浮现乔大娘的血绣遗谱:"此去星门非终途,十万童子待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