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雷鸣砸向鳏夫家的青瓦,乔婉跪坐在祠堂中央,嫁衣上的孔雀罗泛着冷光。喜娘递来的缠枝莲纹盖头刚触到发髻,一道闪电劈开云层,金线刺绣竟在刹那间映出潼关布防图的修正坐标——正是三日前陈九指用靛血标注的“破军”缺口。
袖中金针突然发烫,针尾琉璃珠折射的虹光穿透红绸,与屋脊螭吻兽第三只竖瞳射出的幽蓝光束在空中交汇。乔婉咬破舌尖,血珠顺着嘴角滑落,溅在嫁衣的并蒂莲纹上。金丝绣成的花蕊遇血化开,琉璃丝从叶脉中挣脱,在半空拼出《璇玑图》缺失的第七重密钥。
“吉时到——”
司仪拖长的尾音被雷声碾碎。鳏夫枯树般的手掀起盖头时,祠堂七块乌木牌位骤然炸裂。飞溅的木屑在电光中悬浮,拼成北斗吞月阵。乔婉瞥见最末那块“赵氏淑媛”的牌位碎片上,刻着与自己掌心相同的北斗烙印。
洛水在暴雨中翻腾如怒龙,乔巧跪在水车残骸间,湿透的青丝缠着七根琉璃丝。第九次将齿轮卡入转轴时,铸铁轴承突然迸出靛蓝火焰——这是陈九指咳在《山河堪舆图》上的“破军”星火。她撕开《鲁班经》封皮,羊皮夹层里滑出张焦黄图纸:
「天工雷火铳,以水车为膛,辰砂为药,星图为引。」
惊雷炸响的刹那,少女将最后一块棱镜碎片拍入轴心。十二道水柱应声冲天,在半空凝成新帝密诏“知命不惧”的狂草。对岸山崖轰然崩塌,百年沉积的岩层下,七尊铸铁炮管显露真容——炮身阴刻的《地煞刀谱》,竟与父亲醉酒时舞出的第九式完全吻合。
“天工”矿洞最深处,陈九指正用火硝在岩壁复刻乔婉的璇玑密码。硫磺烟雾中,北狄暗探的尸首突然抽搐,脊椎处嵌着的青铜片在虹光下渗出墨汁——正是玉门关城墙的夯土配方。
戌时三刻,怀中山神像的琉璃目砰然炸裂。陈九指翻滚着躲开坠石,在塌方的轰鸣中瞥见乔武的箭簇。那支贯穿矿脉核心的玄铁箭,箭羽染色剂正与岩层朱砂发生链式反应。整座矿山开始渗出靛蓝血泪,在坑道汇成溪流,冲刷出《山河堪舆图》缺失的西域河网。
“乔大川,你算计得好啊!”他狂笑着撞开碎石,袖箭穿透最后一个北狄探子的咽喉。那人腰牌正面刻着矿脉图,背面却是新帝萧景琰的蟠龙私印。
子夜暴雨中,三姐妹在洛水断桥重聚。乔婉的嫁衣铺展成三丈星图,乔巧的水车残骸在其上投出河渠脉络,乔武的箭矢钉出三十六个爆破点。当棱镜碎片拼合的刹那,洛水突然倒卷苍穹。
水幕里浮现二十年前的幻境:
瞎眼老翁的龙纹玉佩在沙地划出血书,字迹正是今日所有密码的母本;
乔大川的地趟刀劈开新帝御书房的金砖,裂缝中渗出陈九指咳血的靛蓝毒浆;
乔西丫在雪地绘制的星图,每一笔都对应矿洞深处的青铜炮仰角。
暴雨骤歇时,三姐妹掌心同时浮现北斗烙印。洛水平静如镜,河床却多了七尊青铜巨炮——炮口仰角首指“破军”星位,铭文记载着下月初七的天地大冲日。
残月从云隙探出,照见乔婉嫁衣上的琉璃丝正在褪色。那些消失的金线悄然爬上洛水两岸,在焦土中织出张覆盖山河的星野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