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管滋啦滋啦闪,钱浩抓着机械计算器的手柄猛摇,铁疙瘩咔嗒咔嗒响,像是冷库货梯卡住时的动静,数字盘突然卡死,五个7像被钉子钉住似的动不了,桌上三本账册边角发黑,订书钉锈得发红,有两根带着暗褐色血渍,把螺纹钢的单子钉成个歪十字。
赵主任的鳄鱼皮鞋尖踢了踢桌腿:“七万二够你蹲十年号子!”他吐出的烟圈在霉味里散不开,钱浩攥着圆珠笔往纸上戳,蓝墨水晕开的地方泛出腊肉厂的腌臜味。
窗户外头松树哗哗响,半张货单啪地贴到玻璃上,钱浩突然按住计算器,结果带上72000几个数字正在往外渗油,和他在冷库地上看见的漏油印子完全一致。
“赵主任,沙船运螺纹钢用得着走冷链?”钱浩手指抠着计算器边缝,指甲缝里还粘着捡的检验章碎渣。
碎纸机突然发出钢丝绞断的怪声,钱浩扯住快要被吞进去的账页,纸边利得像刀片,虎口瞬间见了血,赵主任抡起三角刮刀就往窗户劈,玻璃碴混着纸片乱飞,每张都印着“三院扩建”的字样。
“找啊!”赵主任扯开领带,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像要爆开,“今天找不齐半张,老子让你爬着出去!”他踹翻的铁皮柜里滑出本老台历,84年3月15日那页油渍发亮,和塌方现场烧焦的油毡一个味儿。
钱浩扑向满天飞的纸片,有张擦过脸时火辣辣地疼。红墨水写的“柒萬贰仟元整”糊着血丝,订书钉上的黑痂结着冰碴。门咣当一声撞开,李颖举着相机冲进来,闪光灯亮起的刹那,赵主任正拿针头抵着自己太阳穴。
“放下!”李颖嗓子发颤,“九江沙船的货到了,船老大要见采购负责人。”她甩过来的麻绳上挂着铝箔标签,编号是用碎纸片拼的。
赵主任突然咧嘴笑了,针管里的黄药水首晃:“仁和医院的特效药,专治疯病……”他手腕一抖,针尖冲着钱浩眼睛扎过来。
钱浩抄起铁皮暖壶砸过去,开水浇在账本堆上腾起白雾,刮刀擦过左臂,血把蓝布衫洇成紫色,李颖拼命按快门,咔嚓声让他想起父亲在江面砸冰的动静,那年冬天特别冷,冰镐砸下去的脆响和现在一模一样。
“看数字!”李颖突然喊道,粘在结霜玻璃上的碎纸片组出47:32:15,正是磁带里的倒计时,有张纸上写着“肾脏7.2kg”,钱浩胃里一阵翻腾,腊肉厂失踪的冻肉箱子突然在眼前晃。
打翻的墨水瓶汩汩往外冒,黑水漫过老台历,钱浩踩着吱呀乱响的办公桌往吊顶摸,木刺扎进手心也顾不上。赵主任的刮刀嗖地飞过来,刀尖卡进暗格缝里,检验章碎片哗啦啦往下掉。
X光片撒了一地,李颖捡起张对着灯看:“这是沙船大副!铝箔片卡在肺叶中间……”她突然不说了,片子上铝箔的位置正好盖住九江码头。
火苗呼地窜起来,赵主任烧着的账页在空中打转,钱浩咳出的血点子溅在灰烬上,喉咙像被冷库的氨气呛住似的疼,李颖撕开衬衫给他包扎,布条上“C3H”的标记叫血染成了酱色。
警笛声顺着山道往上爬,赵主任扒着窗框往外翻,消防梯被他压得首晃悠,泛黄的台历页雪片似的往下掉,他哑着嗓子喊:“八西年三月十五!你爹就是……”
钱浩抡圆胳膊把暖壶砸出去,搪瓷片崩得到处都是,台历擦着悬崖边往下坠。李颖的闪光灯亮起瞬间,钱浩看清泛黄纸页上“植入物7.2克”几个字,墨水里混着冷库墙灰。
“接着!”李颖扔过来个转盘密码锁,铜锈味冲鼻子,钱浩摸出钥匙串上卡死的七珠算盘,听见她在喊:“仁和医院地下室要用这个开……”夜猫子扑棱棱掠过窗户,爪子上缠的红绸条正是茅台瓶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