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记录的是近五年来,张伯礼受贿的每一笔账。
谁人贿赂,什么时间,贿赂了多少钱,张伯礼帮了什么忙,记录得一清二楚。
王千允这笔账最大,不是大在钱数的多少,是大在影响力。
刑部的舞弊大案,张伯礼也敢弄假!
赵临风震怒,他没想到在自己的治下,竟然还有校尉这么胆大包天。
他亲自去见张伯礼,将账本甩在他面前。
张伯礼瞧见账本,满脸不可置信,口中喃喃:“怎么可能,那个恭桶我遮掩得天衣无缝,怎还会被发现……”
赵临风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你是暗鳞卫的人,就能逃脱我们的侦察手段?”
张伯礼在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从暗狱出去,柴均脸露疑惑:“听张伯礼的意思,他的账本是藏在恭桶的机关里了?”
赵临风看着柴均。
柴均道:“根据搜查的人禀报,他这账本是在书房的一个墙砖暗格里找到的。”
“怎么发现暗格的?”
“说是进了书房,发现墙上有个脏手印,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暗格。”
赵临风皱眉。
有点不对……
暗鳞卫最擅长搜查,张伯礼是暗鳞卫出身,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在他看来很容易找到的地方?
而且,还在那暗格旁边留下手印,好像生怕他们找不到似的!
难道这账本被人动过手脚?
沉思片刻,他问柴均:“张伯礼的妻子呢?”
柴均摇头:“一首没找到。”
“抓紧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不用掘地三尺,下午的时候,柴均来禀报:“京天府衙门给咱们发了个咨文,说是有个民事案,想要提审张伯礼。”
赵临风皱眉:“什么民事案。”
“张伯礼的妻子胡氏告张伯礼夫殴妻至骨折,请求京天府衙门判她与张伯礼义绝。”
赵临风起身:“本官亲自押张伯礼去。”
京天府衙门专管京城民事纠纷,府尹董恒见赵临风亲自来了,战战兢兢。
“赵大人怎的亲自来了,这只是个小案子,不必——”
“可能涉及我们的办案内容,本官亲自来看。”赵临风打断他的话。
董恒立刻请他去大堂旁听。
赵临风坐下,瞧见公堂上一个年轻妇人坐在凳子上。
一般来说,上堂的百姓多是跪着,但这妇人一条腿夹着板子,没办法跪,府尹宽容她,给了她个凳子坐。
府尹离开大堂之后再回来升堂,那妇人挣扎站起,行礼。
礼毕抬头,赵临风瞧见她脸颊变形,满脸青紫淤痕,显然是被打得不轻。
董恒让她坐下,提了张伯礼出来。
张伯礼瞧见素娘,顿时激动起来,大骂:“你这贱人,我管你吃喝,对你这样好,你竟来告我!”
素娘哭道:“你管我吃喝,将我打个半死,是对我好?我若不来告你,你能放我自由?我留在你身边,迟早被你打死。”
张伯礼愤怒狂吼,挣扎着想要去打素娘。
府尹让衙役将张伯礼摁住,问素娘:“你说你身上的伤都是张伯礼打的?”
素娘回:“正是。”
府尹又问张伯礼:“你可承认?”
“我不承认!是她自残,反诬我打她!”张伯礼道。
他到底是暗鳞卫的校尉,多少是有点脑子的。
在暗狱中待了一夜,他回过味来了,自己这么巧打到王千允私宅去,全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背影,要说这里面没有她的设计,他不信。
他不会反省自己醉酒无状,也不会忏悔自己罪有应得,只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到素娘身上。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吃里扒外,陷害自己,自己才落得如今的下场,他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现在,她想要跟他义绝,做梦!
他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打她,她能奈他何?
他的罪判不了死刑,只要不能义绝,她就始终是他的妻子。
他迟早有自由的那一天,等着那天到来,他非要弄死她不可!
府尹问素娘:“你说他打你,可有证据?”
“邻居和大夫皆可作证,还有救我的朋友。”
府尹让证人都来讲述一遍。
张伯礼蛮横道:“这些人你给点钱就能作证,没有物证,如何定罪?”
素娘对府尹道:“大人,我有物证。我这腿是他醉后用大锤砸断的,当时他手上沾着我的血,握锤子的时候,血手印印在锤柄上了,大人找到那大锤比对手印就可知道了。”
府尹立刻叫人去找证物大锤,果然找到了,拿来一比对,物证确凿。
府尹当下就判了素娘和张伯礼义绝。
张伯礼被带走的时候,口中骂骂咧咧:“义绝又如何,只要我不死,迟早我要找你算账!”
素娘躲着他,很害怕。
赵临风看着素娘。
这个女子绝不像表面看得那么胆小怕事。
平民百姓家的内宅妇人少有见识,上了公堂,不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就是语无伦次。
而她虽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思路清晰,句句切中要害,实则并不害怕。
而且,张伯礼昨晚刚被暗鳞卫抓,今日她就来告他,要跟他义绝。
看她准备的人证和物证,不像是临时准备的,倒像是早早准备好,只等着张伯礼被抓呢。
赵临风眸色冷了几分。
虽然张伯礼暴露,让他能够肃清暗鳞卫内部的败类,但这不代表,他喜欢被人当刀使。
他招来柴均,低声嘱咐:“给我盯住这个胡氏。”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自己有脑子,还是背后有人出谋划策!
张伯礼很快被定了罪,庭杖八十,刺配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做劳役奴。
王千允行贿和两年前受贿,两罪并罚,被罢了官,罚没家产,全家送到京郊马场做了养马奴。
定罪之后没两日,张伯礼就带着镣铐在衙役的押送下上了路。
当晚,京郊马场。
王千允刚刚干完最后一点活,正要回奴仆的屋子休息,忽然有人在暗处喊住了他。
他回头,看见个身材瘦小的侍卫,黑布蒙着脸。
那侍卫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细,好像没长开的少年。
“王千允,有人托我问你几句话,如果你能如实回答,你可以得到这个。”
侍卫说着话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