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风裹着残香钻进鼻腔时,林昭的指尖还抵在顾宴手背上未消的淤青处。
金链缠绕的张长老突然发出一声轻喘,像被抽走了最后一缕浊气。
她立刻抬头——那老头原本因妖毒扭曲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灰败的唇色泛起淡青,连瞳孔里翻涌的暗紫都褪成了寻常的茶褐色。
“我……我是谁?”张长老的声音抖得像深秋的枯叶,枯瘦的手指抠进焦土,指甲缝里还沾着半干的黑血。
他抬头时,林昭看见他眼底蒙着层雾,像被人擦去了所有记忆的镜面。
她蹲下身,离他不过半臂距离。
因果符的金链仍缠着他脖颈,但灵力波动己从压迫性的锐芒转为温和的暖流。
“你是符篆院的张长老。”林昭试探着开口,尾音却带了丝不确定——方才那股妖异的腥气彻底散了,此刻萦绕在他身周的,是种清苦的檀木香,像极了她在老宅密室里翻出的古卷残页。
张长老突然按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几缕淡金色的光从他发间渗出,在夜色里拉出细碎的星子。
林昭瞳孔微缩——那光痕竟在他额心凝结成一枚菱形印记,纹路与她腕间命轮碎片激活时浮现的印记如出一辙!
“是命轮……守护者。”张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换了个人。
他盯着林昭手腕,那里正随着他的话泛起淡淡的金光,“百年前玄影那妖修设局屠了命轮殿,我被封在本命玉牌里,只能附在活人体内苟延残喘……”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睛陡然清明,“你……你是林氏遗孤?当年林夫人来命轮殿求签,我替她解过因果!”
林昭的呼吸骤然一滞。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去寻命轮殿的老神仙”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她猛地抓住张长老的手腕——他的脉搏细若游丝,皮肤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分明是残魂寄体的征兆。
“叮——”
腕间的命轮碎片突然发烫。
林昭低头,见那枚巴掌大的碎片正浮在掌心,表面的暗纹如活物般游走,最终汇集成一行金色小字:“命轮分七,锁七重劫;集齐解印,掌运改命。”
“这是……”她指尖轻触碎片,信息如潮水般涌进识海。
顾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昭昭?”
“命轮碎片的完整信息。”林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扣的指缝传过来,“需要集齐七块才能真正掌控命运轨迹。”
顾宴的拇指她腕上的印记,目光却落在张长老身上:“可他方才为何攻击我们?”
张长老苦笑着摇头,喉间溢出一缕黑血。
他抬手抹了把嘴,指腹上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玄影在我识海种了‘执念咒’,只要感知到命轮之力,就会本能攻击……”他看向林昭的眼神突然郑重,“首到你用因果符净化妖毒,那咒才跟着散了。”
林昭想起方才张长老被金链缠住时的嘶吼,想起他挥出的符阵里藏着的杀招——原来那些不是他的本意。
她攥紧碎片,碎片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血脉:“您还能撑多久?”
“残魂寄体本就勉强,方才又耗了半幅魂元……”张长老的身形突然虚化了一瞬,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但有件事必须说——”他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枯瘦的手指指向南方,“最后一块碎片在无相秘境。可那地方……”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金链上,“己被玄影的人渗透了……”
“我们去。”林昭的声音轻却坚定。
她站起身,月光落在她肩线,将影子拉得很长,与顾宴的影子叠在一起。
顾宴低头看她,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却笑得温柔:“我陪你。”
张长老的身形愈发透明,像要融进水雾里。
他最后看了眼南方,声音轻得像叹息:“入口……在云栖山后,雾起时显形……”
夜色渐深。
林昭与顾宴站在焦土上,望着南方天际翻涌的乌云。
风里有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带着点潮湿的腥气——那是秘境特有的气息。
“走吧。”林昭握紧顾宴的手,碎片在掌心发烫,“去无相秘境。”
顾宴应了声,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指节。
两人并肩往南走时,远处的云栖山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山后飘起淡淡白雾,像谁掀开了一层遮羞布,露出下面深不可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