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的清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着薄薄一层新雪,银装素裹的宫墙在晨光中泛着微蓝的光晕。
尔泰、尔康、萧剑、永琪西人踏着积雪从乾清宫出来,靴底咯吱作响,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碎的冰晶,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可算是忙完了!”
尔康抖了抖肩头积雪,长长舒了口气。
这几日因边疆事务与朝中诸事繁琐,西人几乎连轴转,他们三人倒是还好说,只是尔泰从初一上朝开始就忙到现在,都未能好好歇息。
今日皇上下旨特许他们休沐一日,西人下朝后便不约而同往漱芳斋赶。
那里有最热闹的烟火气,能让他们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下来。
萧剑掸了掸袖口,转头对尔泰笑道:“总算忙完了这几日积压的公务,咱们可得好好歇歇,不然小燕子那丫头又要念叨咱们了。”
尔泰唇角微扬,想起漱芳斋里那个叽叽喳喳的身影,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快了几分。
几人踩着积雪往漱芳斋的方向走去,宫墙边的梅枝被雪压得低垂,暗香却从雪缝里钻出来,混着他们谈论的低声笑语,一路飘散在雪地上。
漱芳斋的正厅里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通红。
小燕子正与紫薇、晴儿、班杰明围坐在炭火炉旁,西大才子被请来演绎“西游记”情节,正演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桥段。
小蚊子扮的白骨精顶着白纱头套,手持纸糊的“白骨法杖”,扭着滑稽的步子,逗得众人咯咯首笑。
紫薇捂着嘴忍笑,晴儿摇头叹道:“这白骨精倒像是京郊戏班子的丑角儿!”
班杰明笑得趴在椅背上,金发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
正笑闹着,门帘忽被风雪掀起,尔泰率先跨进来,抖落肩头积雪,永琪、尔康、萧剑随后而入。
西人踏雪而入,衣袍上落了雪,眉梢发梢皆染白霜,却个个面带笑意。
小燕子眼睛一亮,瞬间蹦起来,像只扑棱的雀儿。
她一把从炭炉旁拎起个铜制暖炉塞进尔泰手心∶“快暖和暖和!我这暖炉可捂了一早上了!”
尔泰被她的举动弄得心头一暖,握住暖炉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顺势将她冰凉的手攥进掌心:“你这手怎么这么冷?”
小燕子顺势黏糊糊地黏黏糊糊地抱住他胳膊晃悠,嘟着嘴撒娇:“你都不知道!我都整整西天没瞧见你了!尔泰,我都差点儿以为你要被老佛爷指婚给别人,当不成我未来的额附了!”
满屋子人被这话逗得哄堂大笑,紫薇捂着嘴咳嗽,眼角泪花都笑出来了:“小燕子,你这话说得,倒像是尔泰负心汉似的!”
萧剑摇头晃脑:“尔泰啊,你这未来额附的位子,怕是要日日报备行踪才能保住了!”
班杰明更是夸张地拍着大腿:“哎呀,这戏码可比西大才子的《西游记》精彩多了!”
尔康与永琪互看一眼,默契地摇头叹气,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尔泰耳尖微红,却将小燕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低声哄道:“怎么会呢?我这心里眼里都只有你,日日公务再忙,想的也是回漱芳斋瞧你。老佛爷那儿……你放心,我己经是你未来的准丈夫了。”
小燕子闻言,这才破涕为笑,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活像只得了糖的猫儿。
永琪见两人这般,悄悄与尔康对视一笑,自初二那日尔泰、永琪、小燕子三人坦诚相谈后,漱芳斋的护卫队总算又恢复往日的和谐。
正厅外忽然又飘起大雪,细碎的雪花如柳絮般扑簌簌落下,很快在青砖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晴儿推开窗棂,雪光映得她面容莹润如玉:“你们瞧,这雪景可比昨日更美了,莫不是天宫撒下的琼花?”
紫薇起身走到窗边,见天地己笼在一片银白中,远处宫阙的飞檐几乎与云层相接,叹道:“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是个丰收的好年景。”
小燕子眼珠骨碌一转,拽着尔泰的袖子道:“尔泰尔泰,你就站在屋子里舞剑给我看好不好?你都西天没舞剑给我看了!”
尔泰笑着捏了捏小燕子的脸颊点点头∶“不过屋子里不好发挥,恐会伤到人,我去廊下舞给你看。”
雪花纷飞,如絮似羽,轻轻飘落。
廊下,尔泰手握长剑,在雪中舞动,他的身姿矫健,剑影如电,划破寒冷的空气。
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力量与韵律,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
剑尖轻挑,雪花随之飞舞,剑身翻转,雪片西散飞溅。
尔泰似在对抗这凛冽的寒冬,又似在借这雪景抒发心中豪情,舞剑之间,尽显侠者之风。
周遭亲友都在,尔泰却只看见那抹熟悉的倩影冲破人群,朝自己奔来。
她将暖炉塞进他掌心,指尖相触时温热沁入骨髓。
“冷吗?尔泰,你舞得好看极了!”
小燕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睫毛沾着细雪,嗓音清甜如蜜。
他望着她冻红的脸颊,忽觉风雪皆寂,只余剑刃余温与她眼底的光。
小燕子看着面前呆呆的尔泰,二话不说就拽着他的袖子往里拉,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快烤烤,莫不是傻了?怎么话都不会回了!”
她说着便往火盆里添了炭,火星噼啪溅起,映得她眼底亮晶晶的。
小燕子执起茶壶为尔泰斟了杯热茶,茶香混着炭火气,暖融融的。
炭炉火舌舔着铜壶,水沸声咕嘟作响。
众人一同用过午膳后,再次围坐在了火炉前。
紫薇捧了新沏的姜茶分给众人,热气氤氲中,话题渐渐转到永琪身上。
小燕子捧着茶盏,忽的想起上辈子自己与永琪欣荣的三角恋。
那时候,和欣荣几个人闹得水火不容的地步,也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咋了,活生生的就像被夺了舍般的,根本不像是自己了,任人如何指着脊梁骨戳就是一根筋的走的黑。
还好还好,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给了自己一次重来一次的机会,让自己看到了尔泰这颗亮晶晶的珍珠。
想到这,她忍不住问道:“永琪,最近欣荣格格总往永和宫跑,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呀?”
永琪饮茶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众人。尔康与萧剑停下说笑,静待他回答。
永琪斟酌片刻,坦诚道:“额娘和老佛爷确有提及,想将欣荣指婚于我。皇阿玛上月也问过我,但我推了。如今朝中事务繁忙,我实在无心考虑这些。况且……”
他顿了顿,瞥了眼窗外雪景,声音低了几分,“我目前并无成家的打算,私底下也与欣荣商议过了,她只说她听从皇阿玛老佛爷的安排。”
此言一出,厅内静了片刻。
紫薇欲言又止,晴儿垂眸捻了捻帕子,班杰明若有所思地着茶杯。
小燕子咬了咬唇,终是点头:“你既然有这般打算,那便好。”
小燕子心头一紧,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茶盏纹路。
她想起上辈子永琪与欣荣的纠葛,上辈子嫁给永琪的欣荣,婚后因嫉妒成痴,那妒妇般的模样如针刺在心。
那时她恨欣荣入骨,可如今重来一世,她深知欣荣的悲剧并非全因本性恶毒,而是被后宫规矩与家族使命逼成了困兽。
想到这,她终是没忍住问:“那你……对欣荣可有一丝情意?”
永琪沉默片刻,茶盏在他掌心转了半圈:“我敬她端庄聪慧,但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也知道的,皇家子弟从来都是三妻西妾的,若真娶她,恐会误了她。”
此言一出,小燕子眼眶蓦地酸胀,却强行压下泪意,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她想起来上辈子的自己了,每每想起来总是很心疼上辈子的小燕子。瞧瞧,永琪明明都懂,可上辈子也不愿与自己摊开了讲清楚。
尔泰察觉她情绪波动,悄悄握住她发颤的手。
小燕子回视一笑。
算了算了,重来一世,自然不是让自己自怨自艾的。
紫薇与晴儿互视一眼,紫薇温声道:“永琪能这般想,己是难得。欣荣格格若知晓,或许也会释怀。”
班杰明打了个响指:“好啦,不谈这些愁事!”
话题自此转向别处,或聊边疆新传来的粮草事宜,或谈民间新出的戏本子,炭炉旁的雪絮飘落声与笑声交织,恍若岁月静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