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从港城返回后,并没有立即回祁家别墅,而是短暂回到她自己那套几乎空置的旧公寓。
那是她大学毕业后自己买下的第一处房子,装修简单,家具极少,却是她曾经独处过、沉默过、思考过的地方。
她没有明确理由。
只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
姜母的布局,江帆的试探,祁延时的变动,甚至是祁修礼——那个她以为自己己经彻底看清的男人,也开始有了遮
挡不住的秘密。
她不是生气。
她只是,想回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角落,给自己一个空间想清楚。
她回来之后谁也没通知,包括祁修礼。
她以为他不会来。
可第三天深夜,门铃响了。
她开门时,祁修礼站在门口,一身风尘仆仆的西装,左手拎着便当盒,右手……握着一根看起来不怎么“熟练”的导
盲手杖。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港城开会赢得很漂亮。”
他把饭盒放在玄关鞋柜上,“我过来蹭点光。”
“你刚从医院出来?”
祁修礼没接话,换了拖鞋,径首走进她客厅。
沈意站在原地,盯着他缓慢行走的背影,眼神有一瞬的动摇。
——那种“走得很稳”的姿态,太不对劲了。
她轻轻开口:“祁修礼。”
他站定:“嗯?”
“你……现在还能看多少?”
空气一瞬凝滞。
祁修礼没有立刻作答。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
“我不知道。”
沈意靠在门边,声音平静:“你不知道自己恢复了多少,还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我?”
祁修礼转过身,那一刻眼神没有任何伪饰——清晰、准确、首视着她。
“你早就知道我能看见了?”
沈意缓缓开口:“从你那次给我选了黑色签字笔开始,我就怀疑了。”
“还有你能一眼指出我裙摆线不平,能在人群中准确认出谁在盯我。”
“你不是看不见。”
“你是在——试着不被我看穿。”
祁修礼低头笑了一下,走到她面前。
“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
“我只是……不确定你愿不愿意,接受一个恢复视力后的我。”
“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那时候你爱的是我这个‘需要你’的人。”
“如果我不再需要你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沈意轻轻吸了口气,走近一步。
“你误会我了。”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你‘需要’我才留下的。”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他的眉骨,指尖划过他眼角那道微不可察的细纹。
“是因为……我愿意陪你。”
“哪怕你以后能走路、能看世界、不再需要任何人——我也愿意陪你。”
“不是照顾。”
“是并肩。”
祁修礼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低哑:
“医生说……如果我再不接受进一步干预治疗,我可能会彻底失明。”
沈意一怔。
“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怕你会放弃。”
“怕你以为我己经在退场。”
沈意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
“你要是真的怕失明,就该给自己一个重新看见的机会。”
“你要是真的怕我离开,就该告诉我——我能不能帮你撑住这一段。”
“我不怕你看见我。”
“我只怕你不愿意让我,看见你。”
他们站在彼此面前,没有拥抱,没有眼泪。
但那一刻,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坦诚无伪。
不是照顾,不是保护,也不是依赖。
是两个彼此平等的人,在黑暗和光亮之间,选择站在一起。
当晚祁修礼回到医院,签署了手术准备同意书。
他对医生说:“请保密。”
“等我能清楚看见她的时候,我亲自告诉她。”
而沈意,在凌晨两点打开她的电脑,发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R.L
标题:关于未来,我们慢慢来。
她没有发送。
她只是想告诉他:
你可以慢慢恢复视力。
但你在我心里,从来都看得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