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项目舆论暂歇后,沈意请了两天假。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连祁修礼都只是收到她临走前发的一条简短消息:
【我要去一趟“那儿”。】
【我想亲眼看一看。】
他没有追问。
他知道“那儿”指的是哪儿——
她十八岁那年被送进的那家情绪康复中心。
这个地方,早在西年前就被并入市卫健系统下属单位,名字换了,外观粉刷过,资料几乎查无可查。
但沈意还是找到了原址。
那是一栋三层楼的老式建筑,窗台边角早己风化,门口还挂着一块褪色的金属牌:“滨城心理调适基地”。
她出示身份时,值班员迟疑片刻,最终放行。
没人认出她。
她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站在当年那扇门口。
编号:S-5。
她记得。
那是她当年睡过三天两夜的小房间。
她推门进去时,阳光正从唯一的高窗落进来,落在墙角那张旧床上。
床单换了,空气还是冷的。
她轻轻走过去,坐在床沿,伸出手摸了摸那张铁质床头牌。
空白。
——那年,她的名字,写在这块牌子上时,字迹歪斜,边角泛灰。
她记得那个签字人,叫“姜婉如”。
——她的母亲。
管理室老护士看她良久,忽然说:
“你来晚了一步。”
“上个月,系统清档,把你那批年代的纸质档案都销毁了。”
“我们有命令,不能留。”
沈意顿了顿:“一点记录都没有了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泛黄的“访客登记卡”:
“这是非正式的,手写记录。”
她接过卡片,眼睛扫过那串熟悉又陌生的字迹:
访客:林霁
探视对象:沈意
备注:未见面、未通报、离开后拒签名
沈意怔住了。
林霁——是她母亲的前任,也是她在记忆中始终模糊的“可能的另一个父亲”。
她不知道他曾来过。
更不知道他没能见她。
她坐在小房间里看着那张卡片,指尖一点点握紧。
原来不是没人来找她。
只是没人有权利见到她。
也没人替她争取那个权利。
她被锁进那间屋子的时候,不是因为她疯了。
是因为她没有被任何人坚持要带走。
这就是事实。
她不是想证明自己没疯。
她是想知道:
“在那段所有人都说我疯了的时间里——有没有人,比我疯得更安静?”
现在她知道了。
那个写了她名字的女人,在她人生最绝望的时候,选的是:签字、离开、断联。
而另一个,试图来见她的人——连那扇门都没被允许推开。
当晚她坐夜车返城,回到公寓时天色未亮。
祁修礼己经等了一整夜。
看到她时,第一句话不是“你去哪了”,而是:
“你冷不冷?”
沈意摇头:“不冷。”
祁修礼轻轻接过她手上的卡片,看了一眼,沉声问:
“你后悔去了吗?”
沈意望着他,神情平静:
“我后悔没早点去。”
“以前我以为,我是被送进去的。”
“现在我知道,我是被放弃进去的。”
她吸了一口气,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点点彻底认清后的疲惫:
“我不再害怕那段回忆了。”
“但我也不会再替谁原谅谁了。”
“从今天开始,所有没护住我的人,我都不再为他们辩解。”
祁修礼抱住她。
不是安慰。
是陪她告别。
不是告别“精神病患者”这段标签。
而是告别那个始终低着头、想替别人洗白的沈意。
她不再需要别人的解释。
她——只相信自己走出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