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姜婉如的笔迹。
不是短信,不是邮件,不是转述——
而是一封真正的、由她亲手写下的信。
白底灰封,旧信纸,带着被时间压过的折痕与气味。信封上,只写着三个字:
沈意收。
信是助理送来的,说是“姜女士本人拜托亲手转交”,没有多言。
沈意盯着那封信足足看了十分钟。
她没有立刻打开。
她只是静静坐着,首到手指己经能感受到纸张里的粗糙。
她终于动了。
一笔一划,像剥开某个不能触碰的缄默。
信不长。
但她读了三遍。
第一遍,她的眼神是平和的,像在读陌生人的陈述;
第二遍,她皱起眉;
第三遍,她眼角落下一滴水,不知是汗,是泪,还是那些年压在她身体里的酸楚反扑。
信里只有几段话:
意意,那天我在医院签字的时候,手在抖。
他们说你躁郁发作,说你失控攻击人,说你再不送进去,就可能危险。
我不敢信,但我怕我不信了之后,真的会晚。
我签下那张入院单,是因为我怕你出事。也怕我自己承担不了那个“如果”。
你恨我可以。
但请你知道,我那天晚上一个人站在医院外,首到天亮,天都没亮——
我只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但我不是想把你丢进去。
沈意看着最后一句话,突然笑了一声。
很轻。
像是纸在破开之前的那一丝挣扎。
她喃喃开口:
“你怕我出事,就把我交给他们;”
“你怕你承受不了‘如果’,就让我去承受‘一定’;”
“你不是想把我丢进去——但你还是转身走了,对吧?”
办公室门口传来轻响。
她抬头,祁修礼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沈意把信放在桌面上,眼神却没有回避。
“她来找我了。”
祁修礼点头:“我知道。”
沈意问:“你也觉得她是无可奈何?”
祁修礼走近一步,缓缓开口:
“我不站在她那边。”
“我也不会告诉你,原谅她。”
“你要不要原谅她,要不要回应她——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你不是那个十八岁需要靠别人给答案的小孩了。”
沈意看着他。
良久,她终于开口:
“我不原谅。”
“但我不恨了。”
“我只是不再需要她了。”
她拿起那封信,重新装进信封。
然后把它放进抽屉,锁好。
没有撕碎,没有烧掉,也没有还回去。
只是收着。
就像收着一个曾经撕开的口子,既不触碰,也不再遮掩。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
“去复审中心。”
“祁延时那边,动了新的招。”
祁修礼点头:“我陪你。”
她顿了顿,回头看他:
“不用陪我。”
“你站在我身边就够了。”
门合上那一刻,沈意终于明白:
有些人你不必原谅,但你可以放下。
有些痛你不必说出口,但你可以不再绕开。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靠信件来解释童年的小女孩。
她是沈意。
她是,站在风里也不再低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