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沉睡在一片湿冷的夜色中,窗外灯火稀落,霓虹光像漂浮在水面上的碎片,摇曳不定。
沈意坐在客厅落地窗前,披着一件浅灰色家居毛毯,膝盖上摆着一封刚打印出来的邮件。
纸张仍带着热气,而她的指尖却冰冷如雪。
她盯着那一行黑体字良久:
《林蕴女士遗产继承公函》
她不知道林蕴是谁。
可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
——林蕴,女性,籍贯港城,终身未婚,于两年前病逝,立有正式遗嘱,指定沈意为唯一法定继承人,关系一栏:
亲生女。
亲生女?
沈意第一次感到,大脑像被冻结了一样,僵住,不能动弹。
她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
她不是姜婉茹的女儿。
她的血缘来自另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女人,另一个世界。
卧室门轻轻推开。
祁修礼披着黑色睡袍走出来,见她还坐在那里,脚步不由一顿:“怎么还不睡?”
沈意抬头,眼神在灯光下淡漠如水:“你听过林蕴这个人吗?”
祁修礼缓步走近:“以前听我父亲提过,是港城那边的老朋友,好像……家世不错,后来移居海外,去世得早。”
沈意把邮件递给他:“她,是我母亲。”
祁修礼接过文件,眉头倏地紧了。
两人沉默良久,夜色仿佛凝固。
沈意声音轻淡:“我一首以为我是谁,是理所当然的。我是沈家的女儿,是姜婉茹的孩子。可现在我才知道,我
连‘沈意’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别人给的。”
祁修礼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握住她的手:“意意,不论你的出身是谁,你都是你,是我妻子,是祁家的女主人。”
沈意眼神一动,却终究没有回应。
她将手抽回,低声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祁修礼没有勉强,只是替她盖好毛毯,目光一瞬未移。
他知道,她太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三天后,沈意登上飞往港城的航班。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港城。去年她曾为学术交流短暂停留过几天,却从未真正了解这座城市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首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命运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己将她引向这里。
机场出口,律师事务所的司机举着名牌迎接她。
车窗外,港城的街景飞快倒退,陌生却不疏离。
晟元资本大厦坐落于港城中环金融街,林蕴生前曾在此设立私人信托。
她留下的遗产、文件和遗嘱,全都由这家律师事务所管理。
律师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容沉稳,态度恭敬。
他递给沈意一份文件,语气温和:“林女士两年前设立遗嘱,指定您为唯一继承人。她没有其他首系亲属,所有个人
财产、信托资产、公司股份、画作藏品等,都会依法转至您名下。”
沈意翻开文件,动作稳,却能看出轻微的颤动。
“她立遗嘱的时候,我在哪里?”她问。
律师顿了顿,道:“在您念高一那年,您还在本市读书。她委托中间人办理,未曾亲自现身。”
沈意低头看着那张遗嘱复印件,仿佛穿越了时间的深渊。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问。
律师一瞬犹豫,才说:“林女士曾尝试联络,但被沈家阻断。她……不愿让您被争夺与动荡所困。”
沈意沉默。
她的世界像是被悄无声息地剖开了一道裂缝,所有曾经深信不疑的身份、归属、家庭,全都变得模糊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秘书推门,低声道:“祁珉川先生到了。”
律师点头,向沈意示意:“另一位继承人到了。根据林女士早年未备案的海外遗产处理流程,他有部分知情权。”
沈意抬起头,眼神微动。
几秒后,男人迈步走入。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面容清冷,气质从容而疏离。他眉眼间有几分祁修礼的轮廓,却更寡言、深沉,像一潭
安静而危险的湖水。
他对她微一点头,自报姓名:
“祁珉川。祁镇山与林蕴的长子。”
沈意轻吸一口气。
——祁修礼的哥哥。
他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情绪波动:“我来,是为了林蕴女士留下的第二封信。”
律师将另一份密封信件递上:“这封信,林女士要求由沈小姐亲手拆阅,并交由您确认内容后决定是否公开。”
沈意接过信,指尖微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卷进一场远比她想象中更庞杂的棋局——林蕴、祁家、沈家,甚至是她的存在本身,可能
都只是这盘棋上被预留的位置。
她低头看着那封信,一字未动,心跳却仿佛撞在了命运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