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珉川离开后，茶馆“栖止”内重归安静。
沈意没有立刻起身，她端起茶杯，小口饮尽杯中残温，仿佛要把刚才那场话语交锋的复杂意
味一同咽下。
她看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脑海里却始终盘旋着祁珉川的那句话：
“我不是你丈夫，不是你父亲，也不是祁家的代言人。”
这话听起来诚恳，但恰恰是这种刻意划清界限的诚恳，让她更难完全相信。
她己经学会了，世上最动听的承诺，往往隐藏着最深的筹码。
回到公司时，己是夜晚七点多，深蓝科技的办公楼大多己熄灯，只有三楼研发组的窗还透着
微弱灯光。
沈意刷卡进入，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苏瑾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屏幕上是未完成的文档，界
面上还停留在“深界计划第六项测试参数”部分。
她没打扰苏瑾，只是把她桌角那杯早己凉掉的咖啡悄悄换成一瓶温水。
转身回到自己办公桌，沈意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对话纪要。
她将祁珉川提到的条件、语气、态度全部如实记录下来，并在备注处写了几条分析结论：
他对“深界”有一定了解，但明显不掌握关键资料，尚未介入核心技术；
资金意向明确，提出不干涉研发但希望保留商业化决策参与权，风险系数中等；
与林蕴有情感纽带，这种联系既可能促成合作，也可能演变为控制；
当前最需警惕的，是他在祁家中的位置与真正的意图。
写到最后一条，沈意迟疑了一下。
她始终无法确定——林蕴为什么在遗嘱中只字未提祁镇山，却把某些权利与信任交给了祁珉
川？
这个人，真的是林蕴想让她信任的那一个吗？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沈意一早赶到公司，刚走进电梯，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沈总！”
她回头，是负责数据建模的小高。
“昨晚您不是说要重新调整深界系统的三段式接口逻辑吗？我们凌晨三点又跑了一遍验证模
型，发现主服务器那边的处理时间延迟明显下降。”
沈意眉头微挑：“降了多少？”
小高兴奋地举起平板电脑：“原来平均8.7毫秒，现在降到了5.2毫秒，而且误差比之前收紧了3
0%。”
“很好。”沈意接过平板看了几眼，语速加快，“这一版可以提交初步演示模块，下午前把演示报
告交给我，我要发给港大那边的神经科学研究组。”
“明白！”
电梯门缓缓合上。
就在这安静的几秒里，沈意握着平板的手微微一紧。
她意识到，“深界”真正的核心，不是代码，不是模型，而是掌控权。
她不能再像对待深蓝那样，把主动权逐渐让渡出去。
祁修礼可以说“我是为了保护你”，祁珉川可以说“我愿意帮你实现愿望”，可在这场关于生命科
技的未来博弈中，没有任何人是真正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
上午十点，苏瑾拿着一份新资料走进办公室，眉头皱得很紧。
“沈意，有点奇怪。”
沈意放下手中文件：“什么？”
“你让我查祁珉川这些年在港城的项目动向，结果我在一个旧基金名单上发现，他名下的某只
私募基金，在三年前曾间接收购过我们深蓝早期的供应商之一——”
“哪一家？”
“博星医疗。”
沈意的瞳孔骤然收紧。
“你是说，那家被祁修礼亲自约谈、后来退出供应链体系的博星医疗？”
“对。”苏瑾低声，“而且时间点，刚好卡在林蕴生病的前半年。”
整个空气突然安静。
沈意靠在椅背上，思绪纷乱。
三年前，那时候祁修礼刚开始重整深蓝体系，林蕴的病情也进入恶化期。如果祁珉川当时就
己经悄然入局，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条线路？
她一首以为祁珉川的出现，是林蕴死后才开始的。
可现在，真相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早开始布局——而她，只是刚刚开始补课。
她冷静开口：“查清楚这只基金的实际运作人，以及所有港城相关医疗器械采购记录，特别是
和林蕴有关的。”
“你怀疑……”苏瑾语气一紧。
“我什么都不信。”沈意眼神清冷，“所以我必须自己确认。”
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间洒落在她身后，投下一道道斑驳光影。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深
界计划”的logo静静闪烁，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那是她命运的入口。
也是她必须亲手开启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