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昏暗,落日的余晖洒下,给落云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温柔缱绻。
“都喝了一下午茶了,出去外面走走吧,我看外面夕阳正好!”云舒站在厅堂门口,有些慵懒地说道。
杨戬看向门口的那道身影,心下想着,也不看看你那个水壶才多大,一个下午了也就喝了两杯茶,话音出口,却只剩下了两个字“也好!”
云舒先一步跨出门槛,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外走去,二人紧随其后。
三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在苑间的小径上,穿梭在姿态各异的楼阁之间,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旅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杨戬突然说道。
“什么?”云舒有些发愣。
“你之前不知道宁安城有你的道观吗?”杨戬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哦,这个啊!”云舒轻轻拍了拍脑袋,缓缓说道:“还真不知道!”
“我是在猪爷死后,感受到香火功德汇入我体内的时候才知道的。”
“我飞升到空中,俯瞰着整个宁安城,在香火的指引下,我看到云川山脚下,宁安城的东北角,那里有一座道观,名为云琴观,道观古朴而大气,香火鼎盛,观内立着我的塑像,我的一丝意识附着其上。”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百姓的祈愿声,感激声……连绵不绝!那股声浪不断攀升,越来越强烈,最终在我的心神上乍响。”
云舒站在一座石桥上,目光落在池塘的荷花上,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用一种平淡的语调叙说着。
杨戬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也见过别的神仙庙宇,即便也是如你这般降妖,护佑一方百姓,但也未曾听说有如此强烈的香火感应。”
云舒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语气也有些飘忽不定:“可能……我的业务范围有些广泛吧!”
“嗯?你不是就降妖除魔吗?”杨戬疑惑的问道。
“我在宁安城里住了十年,虽不知这里设有我的道观,但也确实默默护佑了这里十年,嗯……包括但不限于除妖、寻人、看病、露财……”云舒的声音有些微弱。
杨戬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很少有修士会将凡人的生命看在眼里,在他们眼中凡人生命短暂,就如同蝼蚁一样,没人会在意。
神仙其实也一样,他们护佑一方百姓,大多也不过是为了赚取香火功德罢了!
像云舒这般没有目的,却能在意凡人的生死,还在暗中默默相助的修士寥寥无几,甚至杨戬也从未见过。
己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她这人表面上一片风轻云淡,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内里却有着一颗最温柔的心。
……
夜幕悄悄降临,落云苑的景色在夜色下更加静谧而迷人,晚风吹过,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
“所以,你就是这么留在宁安城的?”杨戬问道。
“不,我离开了!”
出乎意料的,云舒这次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啊?……可你现在不还在这里吗?”哮天犬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因为……我后来又回来了啊!”云舒理所当然的说道。
哮天犬一脸不解地挠挠头:“不是,为啥啊,你不是一首想离开这里吗?”
“因为我善!”
云舒的语气有些琢磨不透,她抬起头,向上望去,一颗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
思索了一下,她脚尖轻点,下一刻便出现在不远处的阁楼顶上,她缓缓坐下,接着讲述那个未待完续的故事。
……
她当初确实离开了,虽然她被迫接受了宁安城的香火功德,虽然她成了这座城的守护神,成了这里的信仰。
但她也确实护佑了这里十年,她不欠这座城什么。
这十年里,她身体被困在宁安城,但她每日都想离开,她渴望宁安城外的星空,草原,宁安城外一切,哪怕是风也比宁安城内的自由。
所以她还是决然的离开了,她想着,等她走后,她不再‘显灵’,那座道观也迟早会荒废,宁安城的人也会慢慢忘了她,那她就还是自由的风,哪里都能去得。
她想得很好,可有些联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她离开宁安城,跟过去的那一百年一样开始到处游走,这一走又是十年。
可终究不一样了,她虽然不在宁安城,可那里有她的道观,她接收了那里的香火,她们之间的联系就再也斩不断了。
她无时无刻都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祈愿声,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保佑平安的、求财的、诉苦的、感激的……仿佛她好像从未离开过宁安城,她知道宁安城发生的一切,知道那里的百姓所有的悲苦。
她越来越沉默,她虽然身是自由的,可再也没有了以往游历人间的自在潇洒。
她的心好像永远被束缚在了宁安城。
……
不知何时,杨戬跟哮天犬也飞上了屋顶,坐在她旁边,静静地听着她讲述着那过往的岁月。
“所以,最后你还是回来了,再不曾离开?”杨戬轻摇着手里的折扇,缓缓问道。
“不错,我回来了,又回到了这个小院子,此后便是两百年。”
云舒轻轻说道,语气温柔地如同此刻的晚风。
静谧的夜空下,屋顶的两道人影一坐一躺,青色跟黑色相互交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你说你两百年前住的也是这个院子?”哮天犬突然好奇地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
“不错啊!”
哮天犬有些匪夷所思:“这个院子在你眼里还小吗?而且……这都不能称为院子了吧?”
“唔……你说这个啊,这个确实不小,不过我最开始在宁安城的那十年,确实就是个小院子,也就是个两进的小宅院。”
云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如今你看到的这个,是我后来回到宁安城后修建的,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我亲手搭建和栽植的。”
云舒说到这里,有些颇为自得的笑了笑:“怎么样,还不错吧!”
“说起来我搭建这个苑落也花了十年,十年又十年,当真是个轮回。”
云舒躺在屋顶上,有些叹惋的说道。
最初的十年,她只想离开,虽然住在那个小院子里,但她觉得她迟早会离开,这里不是家。
中间的十年,她确实离开了,身是自由身,心却被留在了宁安城,西海皆不是家。
最后的十年,她又回来了,或许身心皆不自由,也或许皆自由,她亲手修建了落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