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大壮，是"百年老店棺材铺"的学徒。这天深夜我正给新到的棺木刷漆，桐油的气味混着檀木香在空气中浮动。后院的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刚要转身，突然听见槐树下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枯枝断裂的声响。
掀开后院的木门帘，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借着月光，我看见个佝偻的身影蹲在槐树下，正就着月光啃食着什么。那是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脖子上挂着块铜钱，手里攥着个褪色的拨浪鼓。最可怕的是他的脸——惨白如纸，眼眶里空荡荡的，只有两道黑线在眼窝里蠕动。
"您...您这是要买棺材？"我的声音在发抖，漆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要买...要买..."他突然打了个嗝，吐出个生锈的铜板，"新娘...头饰..."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掏出个褪色的绣花手帕，"要买...新娘头饰。"
我刚要说话，突然听见整条街的灯笼齐刷刷亮起。穿马褂的、穿长衫的、穿补丁衣的，各种造型的僵尸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的眼睛泛着幽绿的光，指甲缝里沾着腐土，腐烂的布料在夜风中飘荡。领头的"僵尸大爷"举着一柄生锈的菜刀，身后跟着一群挥舞锄头的僵尸小弟。
"快关后门！"张师傅突然从柜台后冲出来，他是个五十开外的汉子，花白的头发用红绳扎成发髻，手里攥着把铜锣。"用棺材！"他边喊边把两口薄棺往地上一放，"咚咚"两声震得僵尸们踉跄后退。
我这才看清他们脚下的土地——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暗绿色的黏液，像是融化的沥青。张师傅把棺材首尾相连，"僵尸最怕棺材镇压！"他喘着气说，"大壮快把糯米撒进去！"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糯米袋，却见张师傅突然压低声音："别撒在地上！"话音未落，一个僵尸己经扑来。我慌乱中撒出的糯米全打在它脸上，那僵尸竟张嘴就接，"咔咔"嚼了起来像是再说："这糯米怎么没放糖？"话音未落，糯米堵住它的喉咙，它捂着脖子首跳脚。
"趁机用钉子！"张师傅喊道。我抄起钉耙冲过去，钉子却全卡在耙齿上。情急之下我抡起钉耙往僵尸头上砸去——"铛啷"一声，钉子全飞出去，钉在了对面的米缸上。米缸被钉子一激，"哗啦"一声米全倒出来，正好浇在僵尸群头上。
“柏油！”张师傅突然一声大喊，如惊雷一般，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手忙脚乱地端起刚刚熬好的柏油，那可是准备给棺材上漆用的啊！然而，由于太过匆忙，我一个不小心，竟然将整锅柏油都倒进了后院的腌菜缸里。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就在这时，张师傅猛地掀开了腌菜缸的盖子，只见那缸里的糯米和柏油己经混作一团，变得黑乎乎、黏糊糊的，让人看了首犯恶心。
“看招！”张师傅大喊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这黑乎乎的糊状物用力泼向了不远处的僵尸群。那糊状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像雨点一样纷纷落在了僵尸们的身上。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僵尸大爷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了，他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柏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痛苦地呻吟。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突然，“咔嗒”一声脆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僵尸大爷的牙套竟然被柏油牢牢地粘住了，他疼得首跳脚，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就像风中的落叶一般。他的表情扭曲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打斗间隙，我瞥见那个最初出现的僵尸。他正蹲在槐树下，用拨浪鼓轻轻敲打树干。月光下，他的影子在树干上忽长忽短，仿佛在跳着某种古老的舞蹈。张师傅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别看他，那些影子是引魂灯！"
话音未落，僵尸大爷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所有僵尸的影子瞬间脱离身体，化作黑烟缠绕在槐树上。槐树的枝干开始蠕动，树皮下浮现出人脸般的纹路。张师傅脸色发白："中了'树灵咒'，得用桃木钉钉住树根！"
我们摸黑找到后院的桃木钉，却见那个灰衣僵尸突然冲来。他的长衫在月光下泛着磷光，拨浪鼓"咔嗒咔嗒"响个不停。张师傅把铜锣往地上一砸："大壮快钉！别让他敲破引魂鼓！"
我抡起桃木钉砸向槐树根，却见灰衣僵尸突然张开嘴——不是普通的张嘴，而是像蛇一样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影。他吐出个布满符咒的铜钱，"叮"地钉在树干上。槐树的蠕动突然停止，所有僵尸的影子"啪"地碎成黑灰。
"快跑！"张师傅突然把我拽向后门。我们刚冲进铺子，就听见后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槐树轰然倒塌，露出树根下个泛着绿光的铜盒，上面刻着"张氏棺材铺"的字样——正是我们铺子的祖传印记。
天亮时，所有僵尸都成了"人肉糯米糍"，粘在墙角首骂街。张师傅点燃柏油，黑烟腾起时，他突然叹了口气："五十年前，我祖父为了镇压邪祟，把全城的恶灵都封在了这棵槐树下。没想到...铜盒上的符咒失效了。"
我望着墙角的灰衣僵尸，他正用粘满柏油的手指拨弄着拨浪鼓。"你...你是不是李瘸子？"我认出这个民国年间被吓死的茶馆伙计。他转过头，眼眶里泛起微光："我...我本是看守铜盒的...没想到铜钱松动了..."
如今那棵槐树被连根刨起，做了口特大号的棺材。铜盒供在铺子正中，上面压着三十六根桃木钉。至于那个灰衣僵尸，现在成了铺子的"活招牌"，每天举着拨浪鼓喊："来来来，买棺材送僵尸保平安——"
只是每到子夜，我仍能听见后院传来"咔嗒咔嗒"的鼓声，像是某个未完的诅咒，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