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蛀虫显形
魏薇躬身领命。
“是，父亲，女儿遵命。”
她知道，这既是父亲对她的考验，也是她进一步站稳脚跟，展现自身价值的绝佳机会。
从第二日起。
魏薇便带着平儿，正式入驻了国公府的外院账房。
林海，是国公府的老管家，为人一向忠厚老实，
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缺乏统筹规划的才能，才将这偌大的国公府内务，管得一团糟。
他对于魏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小姐监军”，心中是既敬畏，又有些许不自在。
敬畏的是，这位二小姐，能得国公爷和老夫人看重，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不自在的是，他一个几十年的老管家，如今竟要听从一个小姑娘的调度，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
所以，林海表面上对魏薇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实则，却也存了些阳奉阴违，敷衍了事的心思。
魏薇一到账房，林海便立刻将几大箱落满了灰尘的旧账册，都搬到了她的面前。
“二小姐，这些便是近三年来，府中所有琉璃瓷器和布匹绸缎的采买账目了。”
“您……您慢慢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老奴便是。”
他说完，便借口还有其他庶务要处理，脚底抹油一般地溜走了。
平儿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册，有些发愁。
“小姐，这林管家，分明就是想给您个下马威呢！”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账，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去啊！”
魏薇却只是淡淡一笑。
她走到那些账册前，随意拿起一本。
那账册的纸张，早己泛黄发脆。
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记录的方式，更是杂乱无章，毫无条理。
“不急。”
魏薇的声音，依旧平静。
“越是混乱，才越容易，从中找出端倪。”
她让平儿，将所有账册，都搬到揽月阁。
她没有待在账房，那个鱼龙混杂，人多眼杂的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几日。
魏薇便把自己关在揽月阁的书房里。
她将那些账册，按照年份，月份，采买物品的类别，以及经手人，都一一重新分类，誊抄。
她用她独特的，来自现代的复式记账法的思路，将每一笔支出，都与相应的收入和库存，进行勾稽比对。
遇到有疑问的地方，她便用红色的朱砂笔，在旁边做上标记。
平儿则负责研墨，整理纸张，偶尔也会帮着魏薇，做一些简单的誊抄工作。
她看着自家小姐，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
那认真的模样，竟比当初在断魂崖上，面对刺客之时，还要专注几分。
林管家那边，魏薇也并未完全放任。
她每日都会让平儿，去账房走一趟。
名义上，是向林管家请教一些账目上的问题。
实则，却是将她整理出来的一些，明显有问题的账目，不经意地，透露给林管家。
林管家起初还想敷衍了事。
可见魏薇问得越来越细，拿出来的证据也越来越确凿。
他心中也渐渐打起了鼓。
他知道，这位二小姐，怕是真的要在这账目上，查出些什么来了。
这日，魏薇正在整理一批关于“锦绣阁”绸缎庄的采买账目。
她发现，国公府每月从这家绸缎庄采买的布料，不仅价格远高于市面上的其他绸缎庄。
而且，其入库的布料品级，也常常与账册上记载的，有所出入。
比如，账上记的是“上等苏杭云锦十匹”。
可据库房盘点的记录，实际入库的，却往往只有七八匹，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品相普通的湖绸。
这其中的差价和猫腻，不言而喻。
魏薇将这些疑点，都一一记录下来。
她对平儿说道。
“平儿，你去查一下，负责与这家‘锦绣阁’接洽的采办管事，是何人。”
“再查查，这位管事，与‘锦绣阁’的东家，是否有什么私交。”
平儿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她便带回了消息。
“小姐，查到了。”
“负责采买布匹绸缎的，是陈妈妈。”
“听说，她是夫人习氏那边，一个远房的表亲。”
“至于那‘锦绣阁’，奴婢也打听清楚了。”
“锦绣阁的东家姓钱，与陈妈妈的娘家，确实是拐了七八道弯的亲戚。”
“而且，奴婢还听说，陈妈妈的独子，前阵子在城外的赌场，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但奇怪的是，陈妈妈最近出手，却依旧十分阔绰，还在城南新买了一处小宅子呢。”
魏薇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陈妈妈。
习氏的亲戚。
独子好赌。
出手阔绰。
锦绣阁。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这条盘踞在国公府采买处的蛀虫，终于要显形了。
魏薇没有立刻声张。
她知道，打蛇要打七寸。
她需要一个，人赃并获的机会。
她继续埋首于那些账册之中。
她又发现了几个，与“锦绣阁”往来账目中，类似的疑点。
比如，某月账上记着，采买了一批西域进贡的“金丝羽缎”，价值不菲。
可据府中有经验的老绣娘回忆，那一批羽缎，颜色暗沉，手感粗糙，根本不似贡品。
再比如，每年年节，府中按例要给各房的女眷，添置新衣。
账上开列的，都是上等衣料。
可送到各房手中的，却往往被克扣了分量，或者调换了品级。
这些，都与陈妈妈和那家“锦绣阁”，脱不了干系。
魏薇将所有的证据，都一一整理归档。
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日，恰逢老夫人身体不适，想做几件新的寝衣。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周妈妈，亲自来到账房，向林管家支取上好的云锦。
林管家不敢怠慢，立刻便要派人去库房取。
魏薇却在此时，拦住了他。
“林管家，且慢。”
她走到周妈妈面前，屈膝一礼。
“周妈妈安好。”
“不知老夫人此次，想要什么花色的云锦？”
“女儿近日整理账目，恰好对府中的布料采买，略知一二。”
“或许，能为周妈妈参详一二。”
周妈妈见是魏薇，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原来是二小姐。”
“老夫人说，想要几匹颜色素雅，手感轻柔的云锦便好。”
魏薇点了点头。
她对林管家说道。
“林管家，既然是老夫人要的，那便不能马虎。”
“我记得，上个月，陈妈妈刚从‘锦绣阁’，采买回来一批据说是顶级的苏绣云锦。”
“不如，便将那批云锦取来，让周妈妈过目如何？”
林管家闻言，立刻点头称是。
他派人去请陈妈妈，并将那批“顶级云锦”，一并带到账房。
很快，陈妈妈便带着几个小丫鬟，捧着几匹用锦袱包裹的布料，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给二小姐请安，给林总管请安，给周妈妈请安。”
魏薇看着她，淡淡一笑。
“陈妈妈不必多礼。”
“听闻你上月采买的这批云锦，乃是‘锦绣阁’的镇店之宝，价值不菲。”
“今日正好周妈妈在此，便请你打开，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吧。”
陈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二小姐说笑了，这不过是些寻常的料子，当不得‘镇店之宝’西个字。”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示意丫鬟，将锦袱打开。
几匹颜色各异的“云锦”，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布料，看起来倒也还算光鲜。
只是，与真正的云锦相比，无论是光泽，还是手感，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周妈妈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魏薇却仿佛没有察觉。
她拿起其中一匹湖蓝色的“云锦”，仔细端详着。
她又从自己袖中，取出了一小块巴掌大小的，颜色相近的湖蓝色布料。
那是她之前，特意从老夫人的私库中，“借”出来的一块真正的，苏绣云锦的边角料。
她将两块布料，并排放在一起。
高下，立判。
“陈妈妈。”
魏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便是你口中，从‘锦绣阁’高价采买回来的，上等云锦吗？”
陈妈妈看着那两块布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二小姐饶命啊！”
“老奴……老奴一时糊涂，老奴……”
魏薇没有理会她的哭嚎。
她拿起桌上那本，早己准备好的，记录着“锦绣阁”往来账目的册子。
她将其，重重地，摔在了陈妈妈的面前。
“陈妈妈，你先看看这个。”
“看看这上面，你经手的每一笔‘云锦’，‘羽缎’，‘贡品绸罗’。”
“再看看，库房里实际入库的，究竟是些什么货色！”
“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这其中的差价，都到哪里去了！”
林管家和周妈妈，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这小小的采买处管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中饱私囊！
陈妈妈瘫在地上，看着那本账册上，白纸黑字，条条清晰的记录。
她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魏薇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同情。
她缓缓开口。
“平儿。”
“去，请父亲过来。”
“就说，府里出了蛀虫，女儿无能，只能请父亲，亲自定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