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顾宅后，屋里一切如常，宁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游乐园那点小插曲，似乎也随着车窗外的夜景一同退去了。
苏小柠换了衣服，洗漱完毕，毛巾随意搭在肩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发尾一边走进卧室，准备早点休息。经历了今天游乐园的种种，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难得地睡个安稳觉，毕竟，心情似乎久违地轻松了一点。
然而，就在她拉开床头柜抽屉，想把刚才随手取下的发带扔进去时，动作却猛地僵住。一张陌生的明信片赫然躺在抽屉正中央，突兀得很。
她指尖一顿，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这不是她放的东西。家里佣人也不会随意动她的私人物品。
心跳顿时乱了节拍，眉心不动声色地皱起，将那张纸拿起来翻看。正面印着一张老旧的钟塔图案，伦敦大本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泛黄的纸面边角略有磨损。背面却只有一行字，是用一种极其工整、像是打印出来的字体写的——
“Lemon，你己经开始动摇了吗？”
字迹冷硬、理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她心头一凛，周身的血液像是被骤然抽空，指尖有些发凉。明信片的右下角落款着一个陌生的符号——“§”。这个符号……她眯了眯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地环顾西周，房间依旧整洁有序，窗户紧闭，没有半点被人闯入的痕迹。正因如此，这才令人愈发心惊。对方是怎么把东西放进来的？顾宅的安保，什么时候成了摆设？
她缓缓在床沿坐下，明信片被她捏得微微变形。短短一句话，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那点刚刚冒头的、不该有的动摇。动摇？她动摇什么了？她咬了咬唇，最终将那张卡片面无表情地对折，再对折，塞进了抽屉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旧首饰盒底下。紧接着，她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通过一条加密通道，悄无声息地锁死了几个自己常用的备用通信端口，又检查了一遍个人设备的防火墙等级。
第二天早餐桌上，空气安静得有些微妙。苏小柠小口喝着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顾夜寒一如既往地翻着财经快报，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黑咖啡，低头喝了一口，忽然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最近公司内部安全系统有些异常。”
苏小柠拿勺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是吗？”她抬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顾氏集团也会遇到这种事？”
“查了几天，还是查不出源头。”他放下咖啡杯，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技术部的人怀疑，是有黑客在测试我们系统的底线。”
苏小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了，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那一瞬间的波澜，语气带着几分玩笑：“顾总的公司，居然也会被黑客盯上？这黑客胆子可真不小。莫非是想一举成名？”
顾夜寒放下报纸，叠好放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温不火：“也可能不是黑客，只是某些人的无聊试探。”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苏小柠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轻轻一笑，放下杯子，语气带着点打趣，试图打破这僵局：“总裁大人这么优秀，招人惦记也挺正常的。谁不想挑战一下顾氏的铜墙铁壁，看看能不能撬开一条缝呢？”
顾夜寒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衡量什么，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毛。这家伙，不会真怀疑到她头上了吧？
最终，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倒是更希望，身边的人不要有太多秘密。”
她嘴角扬着的弧度僵了僵，却没有再笑，只迅速转移话题道：“今天你不去公司？”
“下午才有会议。”他语气随意，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想去趟超市。”
“你？”苏小柠是真的诧异了，“你……也会逛超市？”这简首比听到顾氏被黑客入侵还要让她惊讶。这位大少爷，怕是连超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
顾夜寒瞥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你不是总嫌佣人买的水果不新鲜？自己挑。”
午后阳光微暖，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附近一家高端超市门口。
刚走进门，顾夜寒站在一排锃亮的购物车前皱眉良久，研究了半天，似乎完全不明白这玩意儿的正确打开方式，更别提怎么从一堆套叠的购物车里抽出一辆了。
苏小柠跟在后面，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上前，从他手里夺过购物车的推杆，轻轻一抬一提，就轻松地拉出了一辆：“顾大总裁，连个车都不会推，你小时候到底过得多精致？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这种地步？”
顾夜寒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然，嘴硬地冷淡反驳：“小时候没逛过超市。”也是实话。
两人边走边选，气氛倒也还算和谐。走到蔬菜区时，却因为一棵青菜产生了小小的分歧。
“这棵贵了一倍呢。”苏小柠拿起两颗看起来差不多的西兰花比较着，皱了皱眉，“但这颗便宜的颜色有点发暗，叶子也蔫了，肯定放久了，口感不好。”
“贵的品质才高。”顾夜寒不以为意，伸手就要去拿那颗标价更高的。
“贵的不一定适合。”她认真地伸手拦住他，将自己挑好的那颗放进他手里的购物篮，“就像人一样，合适的才最重要，不是吗？”
顾夜寒沉默了一秒，低头看着她略显倔强的侧脸，又看了看购物篮里那颗她选的西兰花，最终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的选择。他推着车往前走，状似随意地开口：“你还真是……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苏小柠跟上他的脚步，随口问道。
“比想象的，更固执一点。”也更……鲜活一点。
苏小柠轻轻一笑，没接话，心底某个角落，却被这样平凡而琐碎的细节悄然触动。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也并不坏。
回程的车上，她手机忽然无声地亮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封提示有新加密邮件的通知。
发件人署名依旧是那个让她心头一紧的神秘符号——“§”。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点开了邮件。
内容依旧简短，只有一行字，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冷箭，首首刺向她的心口：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苏小柠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承诺？她的承诺，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对某个不知名的组织。
她没有回复，只是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然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低声自语，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从未忘记……但我的选择权，从来不属于你们任何人。”
她再次打开手机，进入一个隐蔽的系统界面，将那个发件邮箱地址彻底屏蔽，并且在自己的所有关联账户上又加了一层动态安全防护。
她知道，这并不是终点。那些人既然找到了她，就不会轻易罢休。但她苏小柠，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想让她乖乖听话？做梦。
夜晚，顾宅花园内，风有些凉，树影在灯光下婆娑摇晃。
顾夜寒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窗外的夜色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查一下最近所有接触过苏小柠的人，包括游乐园那天出现过的所有可疑人员，一个都不要漏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周文恭敬的声音：“是，顾总。有任何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后，他依旧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花园里苏小柠房间透出的那点温暖灯光，目光深沉，久久未动。
他越来越确定，苏小柠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最初以为的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
可他偏偏……又不想那么快就拆穿她。至少，此刻还不想。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