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在头顶交错折光，斑斓光影洒落在银色长桌与香槟塔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水的气息，掩不住人声嘈杂背后的暗流涌动。
苏小柠挽着顾夜寒的手臂，走入宴会大厅的那一刻，脚步从容，神情淡定。可就在他们出现的瞬间，原本热闹的厅堂仿佛忽然被抽走了空气，瞬间寂静了一瞬。
随即，低低的议论声如波涛般蔓延开来——
“那是顾总的夫人？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掩不住的好奇。
“她好像很年轻，也不是什么圈内人吧？这位顾太太，藏得可真深。”另一个声音附和。
“据说以前是隐婚，今天突然公开，莫非是——”猜测声此起彼伏。
苏小柠依旧不动声色，目光微扫，像是在欣赏场内布置，却分毫不让人看出异样。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真闲。
顾夜寒没有多言，周身气场足以令所有非议归于沉寂。他略一颔首，与主办方打过招呼，牵着苏小柠径首走向主桌。
可还未落座，一道熟悉的女声便淡淡响起，带着点刻意的惊讶。
“夜寒，今天竟然带‘夫人’一起来参加慈善晚宴。”林婉儿一袭酒红色鱼尾礼服，妆容精致，笑意得体，却带着丝丝凌厉。她步步生莲般走来，目光从顾夜寒身上缓缓移到苏小柠脸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还以为顾夫人只喜欢待在家里画那些……嗯，陶冶情操的小画儿呢。”
这话说得，真是阴阳怪气。
苏小柠面上无波，语气疏离：“林小姐也在？眼神还是这么好。”
林婉儿笑容一僵，还未来得及再说话，顾夜寒己淡淡回道：“我太太，当然得名正言顺地出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水面，周围数人一惊，看林婉儿的眼神都带了点意味深长。
林婉儿脸色变了几变，片刻后才强挤出笑容：“是我失言了，恭喜顾总，恭喜顾太太。”那“顾太太”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她转身离去，背影都透着不甘。顾夜寒这才偏头，对着苏小柠，声音平静无波：“别太关心不相干的人和话。”
苏小柠微微偏头看他一眼，他这话，是在维护她？还是单纯觉得林婉儿聒噪？她心脏轻轻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但她来不及细想，一阵骚动忽然从宴会厅门口传来。
一个身着深灰长风衣的男人步入会场，银边眼镜下神情冷峻，身后两名随从紧随其后。
“是R先生——”
“那个传说中从不接受任何采访的私人收藏家？”有人低呼。
“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场拍卖会？他不是只收‘墨下生花’的真迹吗？”
全场人纷纷侧目。苏小柠目光一震，R先生……这个名字，像根针一样扎进她的记忆深处。他是“墨下生花”最早期的匿名支持者之一，也是少数几个知道她某些早期习惯的人。他怎么会来？
顾夜寒察觉她的神情微变，侧身俯低，在她耳边道，气息有些热：“怕？”
她一愣，唇角淡淡上扬，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我为什么要怕？顾总觉得我有什么好怕的？”
顾夜寒瞳孔微敛，唇边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很好，我等你今晚的表现。”
等她的表现？他究竟想看什么？苏小柠心里嘀咕。
拍卖会进入高潮阶段，随着前一幅画成交，主持人声音一扬，带着刻意的悬念：“各位来宾，接下来这幅，是今晚最为神秘的一件拍品——编号Z-007！”
红绒幕布缓缓掀开。
台上，是一幅未署名的抽象画。色调低沉，技法华丽而极具情绪张力——那是苏小柠三年前在巴黎闭门创作期间留下的一幅习作，从未公开，也从未授权。她记得清清楚楚，画完之后就锁进了保险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场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这……难道是墨下生花的新作？”
“看这风格，太像了！但是没有签名啊！”
“没人认证也敢拍？是不是炒作？主办方也太大胆了吧？”
林婉儿站在不远处，冷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居然没有真迹证明，真是胆大。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谁买谁是冤大头。”
苏小柠站在原地，指尖己经死死绞住礼服裙摆，目光紧锁那幅画中那枚极小的、若隐若现的柠檬花瓣——那是她早期作品中独有的暗号手法，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标记。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轻微颤抖。
顾夜寒低头，看着她控制不住的细微动作，眉头轻皱。
他缓缓伸出手，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覆住，掌心温热而笃定。
“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几乎是呢喃，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她紧绷己久的心房。
苏小柠微微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瞬的眼神晦涩难明，仿佛千万情绪翻滚，却只能沉入深海。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最终，她只是僵硬地吐出一句：“顾总……我没事。只是，有点意外。”
而远处，藏在人群之外的某个隐秘房间。
一个人影坐在暗处，拨通电话，声音低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目标出现，情绪波动符合预期。那幅画，她看见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吊坠，镜头拉近——那是一枚极细工艺的花瓣图腾，正是“墨下生花”最初三幅画作背后的隐藏标记。他轻笑一声：“继续推进。让她知道，有些网，一旦沾上，就再也挣不脱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简短的“是”。
拍卖台上，主持人己经开始介绍这幅画的“传奇背景”，添油加醋，极尽渲染。而台下，苏小柠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开始变得遥远。那幅画，像一个旋涡，要将她所有隐藏的秘密都吸进去。
顾夜寒的手，依旧覆在她的手背上，不曾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