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顾宅，安静得不像话，阳光懒洋洋地从落地窗钻进来，在地板和沙发之间画出几道暖色的光斑。
苏小柠盘腿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腿上摊着一本厚得能砸晕人的晚宴礼仪手册。旁边的小几上，是她一笔一划誊写下来的注意事项，从舞会步伐到酒杯的第七种拿法，密密麻麻，堪比高考笔记。她甚至还偷偷比划了两下华尔兹的起手式，差点把自己从沙发上甩下去。
“至于吗……”她嘟囔了一句，合上笔记本，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搞得跟上战场似的，还要笔试加路考。” 这要是考砸了，是不是还要扣“顾夫人”的绩效分？
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眼神专注，眉心却几不可察地蹙着，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某个角落，时不时冒出来提醒她——Lemon，真相。什么真相？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扰甩出去。
与此同时，二楼书房。
顾夜寒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却不见他吸一口。他只是看着烟雾升腾，然后慢慢散去，像是在进行某种无人知晓的仪式。他的目光落在庭院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她抱着膝盖，头微微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女人，有时候像只受惊的小鹿，有时候又像只随时准备伸出爪子的猫。
“少爷。”林之骁推门而入，脚步很轻，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我们追踪L.C.的线索，又断了。对方清除了所有痕迹，包括暗网上的备份记录。手段非常干净，技术背景不简单。”
顾夜寒没有转身，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知道了。再厉害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他将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摁灭，动作不重，但那烟头却被碾得不成样子。
午后，管家恭敬地通知苏小柠，顾夜寒要与她确认明晚晚宴的准备事宜。她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靠窗茶几上那瓶新换的柠檬花，淡黄色的花苞，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这花……”她脚步顿了顿。
“刚让人换的。”顾夜寒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她脸上，“你不是喜欢这个味道？”
苏小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了笑：“顾先生真是……体贴入微。” 是体贴，还是监视入微？她没问出口。
他看着她，片刻后，忽然问：“这段时间，适应吗？”
苏小柠垂下眼，看着自己素白裙摆上的细小褶皱：“顾先生提供的环境这样优越，我有什么理由不适应？难道还要抱怨床太软，饭太香？”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顾夜寒放下手中的文件，眼神有些复杂难辨：“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你以为的样子……你会怎么办？”
这话像一把没有预兆的刀子，首首插过来。
苏小柠放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平静：“顾先生，人生本来就不是按剧本演的。意外才是常态，不是吗？我早就习惯了。”
晚饭后，顾夜寒亲自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递到她手中。
“为你准备的。”他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苏小柠接过，入手微沉。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垂眼看着那精致的缎带，指尖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明晚的慈善晚宴，很重要。”他看着她，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别让我失望。”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失望？他指的是哪个层面？是怕她丢了顾家的脸，还是怕她应付不了那些“国际友人”？
夜深了。
苏小柠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礼盒己经打开，一件鱼尾款式的墨绿色礼裙静静躺在其中，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她指尖轻轻拂过裙身上精致的暗纹刺绣，入手丝滑冰凉。
镜中的自己，眉眼依旧，眼神却有些空洞。
“苏小柠啊苏小柠，”她对着镜子里的影子，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是那个在画室里可以不眠不休的画痴？还是那个代号Lemon，在虚拟世界里游刃有余的影子？又或者，只是顾夜寒名义上的妻子？
“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那封信上的字迹，再次浮现在脑海。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街对面，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阴影里。车内，一点微弱的红光闪烁，红外望远镜的镜头缓缓对准了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镜头另一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窗帘缝隙中偶尔晃过的那道模糊身影。
耳机里传来冰冷的声音：“目标确认，Lemon己在视野内。通知各单位，‘礼物’可以送过去了。下一阶段，正式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