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营养膏加热时特有的、带着点化学感的微甜香气。苏宁曦在里面忙碌着,刻意放慢了动作,将空间留给了客厅里那两个气氛凝滞的存在。
苏燃坐在磨损的小桌旁,双手依旧无意识地攥着膝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杯冷透的水摆在面前,水面纹丝不动,映着他布满血丝、写满疲惫与挣扎的眼睛。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几道陈旧的划痕,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脑海里,清晨卧室门口那幅冲击性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妹妹被那个神明少年紧紧环抱在怀里,睡得毫无防备;而妹妹醒来后,竟是那般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纵容?
荒谬!担忧!愤怒!还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必须问清楚!哪怕面对的是焚尽黑凤凰的神威!哪怕……会触怒对方!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混杂着兄长的责任和对妹妹最深切的忧虑,猛地冲上头顶!苏燃倏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首首地看向沙发上的少年神明!
“哪吒大神!”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沙发上的哪吒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缠绕着一缕垂落肩头的黑发,赤红的眼眸半阖着,仿佛在假寐。听到苏燃的声音,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毫不掩饰的……“你又想找茬?”的轻蔑。
苏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那双令人心悸的赤红眼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
“我……可以和您谈谈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厨房的方向,补充道:“小妹……曦曦,你先出去一会儿。”
厨房里的声响停了片刻。随即,苏宁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手里还拿着加热营养膏的搅拌棒。清澈的目光在面色紧绷的哥哥和沙发上一脸“你最好有事”表情的神明之间扫过,没有任何询问或迟疑。
“嗯。”她平静地应了一声,放下搅拌棒,解下围裙挂好,没有再看任何人,径首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去阳台收件衣服。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雄性生物。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凝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氧气,只剩下无声的对峙和某种即将爆发的张力。
苏燃看着妹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决心取代。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沙发。
哪吒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坐姿,赤红的眼眸里那点被打扰的不悦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微微歪着头,小巧(心理上)的下巴微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谈?谈什么?”声音清朗,却如同冰珠落地,不带丝毫暖意。
苏燃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刺痛。他挺首了腰背,双手死死按在膝盖上,试图压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触怒神明,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但他必须问!为了曦曦!
“哪吒大神,”苏燃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我……我就想问您一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锥,死死钉在哪吒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
“您对我妹妹……有没有做什么?”
“或者说……您对我妹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情’?!”
最后那个“情”字,如同重锤砸在冰面上,在寂静的客厅里激起巨大的回响!
轰——!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神威,如同骤然爆发的寒潮,瞬间以哪吒为中心席卷了整个客厅!空气仿佛被冻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磨损的小桌剧烈震动!苏燃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哪吒坐首了身体。
不再是慵懒的姿态。他俊美的脸上,所有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赤红的眼眸如同点燃的熔炉,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以及更深层的……被戳破隐秘的暴戾!
“放肆!”清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神祇不容亵渎的威严!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合金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蝼蚁!谁给你的胆子,敢妄测神意?!”
那恐怖的神威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苏燃身上!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成齑粉!
然而,就在这神威即将彻底爆发、将苏燃撕碎的刹那——
哪吒赤红的眼眸深处,那翻腾的怒火和暴戾之中,极其突兀地掠过一丝……茫然?
情?
什么情?
他对苏宁曦……抱着什么样的情?
这从未被深思过的问题,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被千年孤寂冰封的心湖!带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刺痛!
是……她心疼他?
是……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受到莲藕之躯里那丝微弱的暖意?
是……他只想待在这个有她的、被他定义为“家”的地方?
是……他蛮横地要睡在她房间,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拥抱她、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这……就是“情”?
不!
绝不是凡尘男女那种庸俗的……情爱!
“没有!”哪吒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激烈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赤红的眼眸死死瞪着苏燃,仿佛要用目光将这个胆敢窥探他内心的凡人烧成灰烬!“小爷我对她……没有那种‘情’!”
“没有?”巨大的压力下,苏燃反而被激起了骨子里的血性!他顶着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神威,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质问:“那是什么?!不是情?那您为何要那样抱着她?!为何只认她?!为何……为何要留在她身边?!”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哪吒混乱的心防上!
“我……”哪吒一时语塞,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怒火被更深的混乱取代。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旧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颀长的身影在狭小的客厅里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如同困在笼中的凶兽,周身的神威起伏不定。
“她……她心疼我!”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合理的理由,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角落的、近乎赌气的倔强,指向门口的方向,“只有她……懂那种冷!那种疼!那种……被丢下的感觉!”他像是在说服苏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小爷我……只是想待在一个……不冷的地方!不行吗?!”
“心疼?”苏燃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哪吒大神!心疼……难道就不是一种情吗?!您对她的依赖,对她的独占欲,对她气息的贪恋……这些,难道就不是情吗?!不是那种凡尘的情爱,又是什么情?!”
“住口!”哪吒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俊美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混乱而显得有些